“等一等!”
绝对没人能联系到黑街兄弟会——尤其是谨守本分的里克先生的身上。
疼痛恰到好处地传来。
红蝮蛇的刀锋贴近他的脸颊。
是的,上一次,他付出了代价,得以活着。
抚摸着短刀的男人眯起眼睛,凶恶的外貌流露出一丝狠辣。
男人和手下们对视一眼。
“如果真有蹊跷……换作你的老大,他有可能知道吗?”
不能死在这里。
不是!
不止,还有兄弟会六大巨头之一的撕裂者安东,他一直想打听他们的货源渠道,跟费梭关系恶劣。
【真的】——他心底的理性之声谨慎提醒——【神秘的不速之客,偏偏选在你最空虚薄弱的时刻,入侵兄弟会的地盘,真的仅仅是“倒霉透顶”吗?】
他一把揪住里克的衣领,怒道:
仿佛在说“瞧,就这?”。
里克松了一口气。
对方手劲之大,里克被扯得膝盖离地,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来了。
它们都挣扎着,想要带出八年前那一晚的记忆。
里克握紧拳头。
然后解决问题。
但现在不是缩头沉默的时候。
“罗达老大……拿走的。”
里克眼前一阵恍惚。
啊?里克大脑一空。
浑浑噩噩,却也愤恨不甘的四年。
他是凭努力,凭实力上来的!
里克顿了一下,着重重复道:
“哦,对了,”凶恶的男人回过头,皱眉提醒,“完事记得止血——别像上次那样,会死人的。”
仓库里的保镖没有动静,门外放哨的毫无反应,就连里克多年里那聊胜于无的报警异能,都来不及给出预警。
毫无预兆,出乎意料。
他愣住了一秒,旋即缓缓扭头。
“那你tm怎么还活着?”
只见他露出残忍的笑容,一把扣住里克的下巴,缓缓地把刃尖伸进后者的嘴巴。
而上一次……
那件案子无论怎么看都没有破绽,只是暴戾的特伦特男爵和狡猾的刁民农户的冲突。哪怕再往深里挖,也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粮商公会藏身幕后,唆使刁民闹上审判厅,乃至请了最好的辩护师,想要趁火打劫低价拿地,却引来大人物注目,最终弄巧成拙搬石砸脚的故事。
或者说,缺过神经病和反社会?
以确保没人能把鲁赫桑大街的伤亡惨案,把那两拨挑粪工和拉车人的流血冲突,包括双方老大的不幸遭遇,怀疑到黑街兄弟会——尤其是受人尊敬的里克先生的头上。
当然。
入侵者笑了笑:
所以,这些人,这些亡命徒……是北门桥一事的余波?
里克点点头,下意识地去摸脸上的眼罩,却被旁边的大汉死死按住。
居然……
码头同业团胆小,想洗白生意,甩掉跟他们的关系。丛众城的翰布尔毒贩同行们想搞“合作”,打开西陆销路。
“可,可能吧……”
“没有我,你找不到他的!”
他们居然……
他强忍恐惧,连连辩解:
不是我。
一切!“是,是的,”里克苦涩开口,“那事的准备工作……是我负责的。”
想想,跟那晚围剿杀手有关的人里,有哪些人有理由找他麻烦?
男人重新坐回原本属于里克的座位,啼笑皆非地看着会计师那在不知不觉间湿润的裤子:“代价。”
不是劫财。
里克颤巍巍翻下台面,背靠办公桌蜷缩起来。
不可能。
话音落下,对方就粗暴地抓起他的头发,强迫独眼的里克跟自己对视,嫌恶道:“要真是那样……”
“没错,我,纳尔·里克,我不仅仅是老板的代言人。”
“四年。”
残忍的男人轻哼道:
“是,是是是,当然,当然,”他急急喘息,只看了一眼就连忙低头,“您是……是……大名……大名鼎鼎的红,红,红蝮蛇!”
“这只能是内部人做的!”
拷问者笑意盈盈,似乎在耐心等他回话。
八年前,红坊街一夜战争之后的命运剧变,让他颠沛流离,只能灰溜溜逃回南岸领,逃回翡翠城。
入侵者们面面相觑。
不是我的问题。
是的,他只是名声在外的“头狼”拉赞奇·费梭,手底下的众多会计和办事员之一。
出乎意料,拿着短刀的凶恶男人没有再威胁或拷打他,前者轻嗤一声,似乎略有感慨。
里克咬紧牙关,不知不觉扣住仅剩的左拳。
“如果你还能活下来……不能说话的黑帮会计,不是更安全吗?那我可算帮了费梭的忙呢……”
管理更多的人手。
里克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甚至暂时忘记了痛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动作。
“而且是拉赞奇·费梭最信任的会计?”穿硬靴的入侵者追问道。
可恶!
连累整座翡翠城也动荡不安,人人自危。
“如果您需要我代写信件送达拉赞奇老大……”
他,一个不起眼的黑帮会计,究竟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做到什么成绩,才能变得跟她一样?甚至超过她?“我确实见过凯萨琳老大,也不得不配合她,为围剿杀手做足准备,”里克避开要点,尽量实话实说,“但自从那一夜过后,她就不见了。我最近听说她又出现了,有几个人可能会庇护她……”
专心,里克,集中注意力。
残忍的男人冷冷一笑,他使了个眼色,两边的手下们齐齐上前,把里克脸朝上死死按住,不让他挣扎。
开什么玩笑。
那他就合该得到点什么,收获些什么。
“不是……不是所所所有人,都对幻刃和洛桑二世感感感兴趣的,”里克竭力平复着呼吸,平息打颤的牙齿,“也不不不不是谁都有胆子打打打劫兄弟会的地盘的……”
但里克话没说完,就看见凶恶的男人一刀扎上办公桌!把他剩余的话硬生生吓回喉咙里。
“你骨头这么软,小会计,你老大知道吗?”对方轻声道。
自打那位贵人气势汹汹地来了南岸领,空明宫上层就政争不止,波诡云谲。
他眼前闪过那一夜的小巷里,那个断了一臂,走投无路,却依旧令人心寒的女人。
这也许很反常识,但是跟大多数外人想的不一样:黑街兄弟会并没有因为落脚在翡翠城这样的法治之城而变得温和。
那个带头折磨他的男人尤甚。
长夜险恶,就连走惯了城郊夜路的黑街兄弟会,也得谨慎小心战战兢兢,在毁灭性的恐怖风暴里匍匐身姿,苟延残喘。
毕竟,就连王子殿下身边的一众精英高手,都没能在北门桥外生擒他,或至少干掉他。
关节绷断的闷响,血液喷溅的窸窣,以及眼前那满目猩红,继而一片漆黑的视野。
“那个吸血鬼,连环杀手,洛桑二世。”
应得的!“费梭老大生平谨慎,深居浅出,”面对周围的凶恶眼神,里克字斟句酌,寻找着可能的生机,“这么多年,我只见过他两面,两面。”
“哪怕真有什么内幕——这是我能知道的吗?”里克最后几乎是哭着把话说完的。
他知道,对方也许是在立威,也许是在装逼,也许是在发泄欲望,也许是要打压他的尊严,也许是在对他人无尽的贬低和折辱中寻求……鬼知道寻求什么。
绝不。
里克呼吸一顿,一时间甚至忘记了痛楚。
“我什么都告诉你……只是不要……我的手……手……”
只剩只手单眼的小会计。
领头的拷问者强壮,疯狂,表情凶厉,说一不二,应该是习惯了咄咄逼人,颐指气使。
他轻笑道:
“但是北门桥,围剿洛桑二世的那夜,”男人冷冷道,“你就是那个替兄弟会出面,招揽赏金猎人的家伙,对么?”
“我知道啊,”男人擦拭着短刀,不以为意,“所以才要你的舌头嘛……管毒资的会计被割了舌,这事应该够大了吧……”
里克不敢回答。
他们知道?
哦,是手。
“求求你,”里克感受着嘴里的刀刃和血腥味儿,不敢点头也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含糊不清地求饶,“留留里……”
“我们得快些,”其中一名入侵者开口,“他们的下一班次在十点。”
守在外面的保镖们,是被用计调开,还是早早遭了暗算?他们又是怎么避开工场外的岗哨的?仓库的预警机制怎么失灵了?里克疑问无数,心乱如麻。
“啊啊啊啊啊——”
“否则我就继续找他的手下麻烦,直到把这缩头乌龟逼出来为止。”
还是收摊儿时有失谨慎,让不懂规矩的外乡人嗅到仓库的位置?或是断供决定过于仓促,有忍不住瘾的疯子混蛋决心铤而走险?操。
“你不老实。”
至少没有他们听到的那么重要。
这帮不好惹的狠角色,要是把账算在幻刃头上,那是再好不过。
他们令人印象深刻,却也是不容置疑地通知他:纳尔·里克。
“是,是。”里克恍惚道。
所以,他们隶属于同一组织,不知从什么渠道打听到了自己在焰火工场,以及这里的换班时间。
连卡拉克都在外跑腿送信。
里克瑟缩了一下,唯唯诺诺:
“我向死去的奎德老大发誓,这我是真不知道!”里克立刻道。
北门桥的围剿。
兄弟会底层的一个小跑腿,小帮闲。
是丹佛·布的同党?不可能。
里克闻言一颤。
他曾经的手。
霎时间,他失去的手臂,以及眼罩下空空如也的眼眶,它们都开始痒痒作痛。
“是……是的……我们只是卖焰火的,保险柜和钱匣子都在那边……”
另一个手下直起腰来——他终于找到了夹子。
“他总得有个去处,藏身处。”
直到某一天,里克慎之又慎,精心计算的账目,突然出现了无数纰漏和麻烦。
明天起,去看管外面的账目。
真tm倒霉透顶。
他用近乎变调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大呼:“没有大事,拉赞奇老大绝不轻易露面!”
“这里是我的……家乡。”
里克眼神一茫。
里克顿时紧张起来。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和周围的大汉们对了对眼神。
凶恶的男人死死盯着里克,这让后者不禁颤抖,生怕对方一刀捅来:
是他应得的。
不妙。
免得一着不慎,行差踏错。
百步游侠。
因为这是命运欠他的。
从王都逃回来的失败者。
这话让男人顿了一下,他思索了几秒,松开里克。
毕竟,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反绞手臂,押上案板了。
是底下有人不听命令,贪得无厌偷偷出货,捅了篓子惹了祸?
“求求你!你们没必要这么做!”
这一次,他也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