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不是还……
成为些什么。
但他还活着。
在他这么多年的道上经历里,这样的人多得足够填满终结海眼。
里克心情一沉。
铁蝠会臣服于兄弟会,但随着人口贩卖越发艰难利润减少,保不准他们有别的想法。
希望只是劫财。
居然把他的义肢……
里克挣扎得越发疯狂!也越发绝望无力。
来了。
“……都历来谨慎,令人捉摸不透,仅次于他本人的起居行止。”
贪婪的粮商公会,跟他们盯上了同一块地。
里克依旧被按在桌上,他看着眼前的靴底,勉力露出笑容:
去西荒砍兽人杂种啊!看着他的怯懦反应,男人满意又不屑地冷哼一声,这才抽回了短刀。
昔日的记忆涌上心头,里克仅剩的瞳孔开始缩紧。
但就在此时,男人却突然回头:“算账的,你识字吗?”
上一次,他没死成。
这些天里,里克做了许多保险措施。
是那些为贪一榜赏金,拿到了不实情报,稀里糊涂不明不白死在那吸血凶徒手上的炮灰?但这事儿怎么能怪他?
“你怎么知道的?”
是仓储和加工的绝佳地点。
“而整个北门桥乃至新郊区,除了你们兄弟会,除了黑绸子,除了tm的缩头乌龟拉赞奇·费梭,还有谁有这能耐,能当众藏匿洛桑,连空明宫乃至璨星王室的耳目都瞒得过去?”
手?他呆住了。
冷静,纳尔。
仓库的工人们又都在放假,去参加庆典。
里克疼得冷汗淋漓,涕泪横流,来回翻滚。
还有那张冷酷残暴,毫无人性的面孔……
“罗,罗达。”
“四年!”
里克深吸一口气。
这偷鸡摸狗的骗子佣兵人虽死了,可还欠着兄弟会的债呢,他们怎么敢倒回来惹他?是勒文·贾巴里?
他迅速开口,防止身边的几位大汉也急着拍马屁:“我才能,才有资格代表‘头狼’本人对外出面,替他操办一切!”
确实是疯子。
此言一出,周围的大汉齐齐一怔。
要怪也只能去怪贝利西亚和幻刃,都是这俩女的,一个蛇蝎美人加一个狠毒婆娘定下的陷阱,他只是得到了上面的授意,负责执行而已。
奇怪——在极度的恐惧和愤恨中,里克强迫自己思考——黑街兄弟会暗中控制的这家焰火工场,地处翡翠城内偏远的焚烧街,性质特殊,掩护到位,低调保密。
“所以,你是负责这里的会计,算账的?”
拍马屁算什么?有舌头重要吗?
一瞬间,里克抖得不能自已。
“我开始明白,费梭才见了你两面,就上手提拔你的缘故了。”
至于他藏在抽屉暗格里的,伴随里克渡过风风雨雨的旧折叠手弩……
是运送链出问题了?
这倒霉的骑士侍从,因为被冒名顶替而出了大名,拿到“命定之剑”的外号——顺便害得鸢尾花公爵戴罪下狱。从此以后,整个南岸领没人想跟他扯上关系,就连远远在街上不小心看了他一眼,都要犹豫该不该把看见比绍夫的那只眼睛挖出来烧了以绝后患。
他在费梭手下的手下(也许还不止)手下,艰难地用左手签字,靠单眼,在各种数不清的记录和账本里磨了……整整四年。
处理更复杂的流程。
他明白了。
他呆呆低头,看着自己重新变得光秃的半截小臂。
他们鼠目寸光,做事毛躁,就连晚上起夜脱裤子都能尿错坑,直到第二天吃饭才发现锅里一股尿骚味儿……
但这些人,这些知道他背后是费梭,却依旧无惧代价的亡命徒……
那一夜,他惨叫着喊出落日酒吧的名字,供出废屋逃散乞儿们的名单,为自己减了刑,脱了罪,然后付出了……
“我拷问了无数人,洛桑就tm在北门桥外,在新郊区贫民窟失的踪,众目睽睽之下,在那么多成名高手眼前!他大变活人不见了!”
他毁了一切。
没错。
周围的入侵者们齐齐笑了。
“你说……什么?”
看上去都是能打的狠角色,每一个都比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会计师强。
然后这帮不速之客就闯了进来。
凶恶的男人开口了,他皱着眉头,伸手阻止了属下的行为。
不是……识字……
没那么重要。
“而以兄弟会那天招募到的赏金猎人,全是炮灰和臭鱼烂虾,又怎么可能捉到他,甚至私下窝藏他——”
识字?要写信?
众人面面相觑。
没错。
可是这些黑帮打手的力气实在太大。
不不不……
断面处,连接着肌腱的细索和钩子被生生拔出,徒留好几个鲜血淋漓的小孔。
可他不是还需要我写信……
纳尔·里克。
脚步声传来。
这帮人的真正目的!
就在这个瞬间,里克突然意识到什么。
不不不……
里克瞳孔聚焦。
“哦,拜托!老大,你也太高看我们了……”
“眼睛也是?”
两次模糊不清,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面”。
“我不知道。”
“是啊,看得出来。”
表情凶狠,动作利落。
你得到提拔了。
“很好,本地人,那能否麻烦你告诉我,”男人呸了一声,“拉赞奇·费梭藏在哪儿?”
不可能。
领头的男人抽出台面上的短刀,还在絮絮叨叨地交代里克:
他重新开始思考。
鸢尾区的青皮窝则跟北门桥外有梁子,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
我们,快些,他们,班次,里克忍受着肚腹的剧痛,堪堪抓住这几个字眼。
男人摆了摆手,两个大汉顺势松开了他。
是冲着他来的,私人恩怨?是鲁赫桑大街的善后没做好?
里克亡魂大冒。
是拉赞奇老大的对头?是宿敌血瓶帮?“流浪者”弗格恼羞成怒于北门桥之围,怒不可遏要找回场子?还是他看透了好几场血瓶帮内讧的内幕,想逼问真相?
里克眼前一亮,连忙整理仪容,挤出笑容:“当然,我是会计。”
里克甚至在对方的轻嗤声,隐约读出了几丝认同。
而他既然付出了代价——应有的、足够的代价。
这才能配得上,他这一路走来的痛苦和折磨。
鲜血,痛楚,难言的屈辱。
寻求自救!
“兄弟会的那个疯子老兵?”
凶恶的男人转动着手上的短刀,刮得老旧的办公桌痛苦呻吟。
顺便把从意图逃跑到放弃挣扎的里克,粗暴地按倒在桌面上,残忍又冷酷。
而天杀的波蓬家族更绝,仗着靠山是空明宫,竟然想直接参股——参进来控股。
或苟且偷生。
为了小命,他的回答很是恭顺,甚至带着点颤声。
“我发誓!”
“没有的事!费梭先生家大业大,手底下的会计数不胜数,我只是其中……之一。”
毕竟,那夜整个北门桥的人都看见,她虎口夺食,抢走了王子的猎物。
他们知道这是黑街兄弟会的据点吗?是劫财,还是寻仇?
他哆嗦着道。
“不,求求你——”里克下意识地开始挣扎嘶嚎。
说话间,里克急急思考。
他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不能就这样死。
“我,我工作疏忽,”里克竭力不让嗓音颤抖,“连累他儿子……不幸身亡。”
里克回过神来,羞耻又愤恨。
他不可能逃得掉。
“但你告诉我,只见过两面,他就放心让你管账了?”
红蝮蛇停顿了一会儿,冷笑道:
该死,该死……
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人。
那必然意味着什么。
他用袖子包住被扯脱的断臂,竭力偏过头,独眼只能勉强看清室内:五个人。
里克能感受到男人那带着急躁怒火的唾沫星子喷溅在自己的脸上,但他现在无暇顾及卫生问题:
“啧啧啧,看似不起眼,内里却是矮人的工艺。”
他还活着。
入侵者的头目——涅克拉眯着眼睛走近他,弯下腰。
代价。
“说谎!”
有些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忍受着断臂和精神的双重疼痛,也许还有两股间的黏腻和湿润感。
但他们还是来了。
“哼,拉赞奇·费梭生平怕死,历来藏头缩尾,这不奇怪。”
“这也许得去问希莱小姐,”里克脑筋急转,嘴上不停,“那杀手因她而逃脱……”
海狼坦甘加和他的卡塞老乡们,则有意参与海上运输。
里克的头狠狠砸在桌上,生疼不已。
集中精神,里克。
“我不知道拉赞奇老大在哪。”
对方的声音很冷酷,口吻说一不二。
里克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开口:“不不不!我们没必要这样——”
至少比我知道得多。
他最近的倒霉遭遇里,最糟糕的,也是最逃不脱的部分。
什么?舌头?
也许还有杀人废人。
里克深吸一口气,努力摆正表情,严阵以待:
“更是‘头狼’拉赞奇·费梭经由多层考验后,最终选定的——生意继承人!”
他的话音落下。
斩钉截铁。
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