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斐见她如此,只觉甚是可爱,表情更加柔和下来。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如今成了他的妻,他再也不用隔着门窗偷看她被烛光投映出的剪影聊以慰藉了,甚至,可以与她同榻而眠。
虽然婚事已经定下数月,他也曾迫不及待地在心里暗暗描绘过与她共处的画面,但当这一切真实发生的时候,他才知道想象是多么的浅薄。
两人都没有开口,就这样,一个静静地坐在床沿低垂着头,一个静静地站在床前脚踏上温柔地看向坐在床沿上的人儿。
沈苑交握置于身前的双手早已汗湿。经过这一段时日的反复思虑,原先那个如雏形一般的想法已逐渐成形。
她这一世一开始,就已经再次被架到了前世那条绝路上——她的父亲和她的夫君不共戴天,无论最终鹿死谁手,她的结局都仿佛早已注定。
幸而她得以提早洞悉一切,也算得了一丝先机。凭着这丝先机,大概尚有机会为自己和弟弟争取一线生机。
为今之计,她只有彻底抛弃把她夹在中间的两方“至亲”之中的一方,并且好好利用自己这个敏感的身份,方可能化被动为主动。
至于这个选择题,对她来说一点儿也不难做。不仅是因为从那个她不愿回首的前世里,她已经明明白白知道了哪个是王哪个是寇,还因为她如今是真的厌恶透了她那所谓的父亲的虚伪嘴脸。
或许还有一个她不愿直面的原因——她无法想象自己和宁斐勾心斗角最后你死我亡的场面,只要稍微试图想一想,就像有无数细细的针轮番扎向她的心脏。
这大概是前世记忆留下的后遗症吧,毕竟前世里,她至死都未经历过与宁斐刀刃相向的场面,真好啊。沈苑不禁再次为当初的明智选择而庆幸。
攥了攥拳,沈苑闭眼站了起来。
还在盯着他的新娘愣神儿的宁斐被这个动作打断了思绪。
略带诧异地看着沈苑从床沿站起来,走向正对着婚床的位置,转身掀起衣摆跪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先是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而后维持着直挺挺跪着的姿势开口:“殿下,我不知道您在如今的这个时候,是否已经得知我的父亲沈仲元是魏王党羽。”
说到这儿,显见尚未将话说尽,但是她停顿了一阵,直直地盯着宁斐,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她想知道上辈子,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她的父亲把她嫁给他的目的的,或者说,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她演戏的。
宁斐显然没有料到会面对面前这种场景,听到沈苑的话,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沈苑就这么盯着他,眼泪逐渐盈满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