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朝廷对此放任不管,只会让社会的根基逐渐动摇。
因此,必须在舆论导向上不时纠偏,使社会风气不至彻底堕落,让人心仍能维持在相对良性的轨道上。
朱允熥收敛思绪,缓缓开口问道:“依卿所见,朝廷当如何处置?”
王守廉立刻伏地叩首,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双手高举过顶,声音恳切:
“臣斗胆上奏,请朝廷拔款重修孔庙,并请陛下亲临曲阜,祭祀圣人,以彰儒风之正统,端肃世道人心!”
朱允熥微微一怔,旋即含笑颔首:“爱卿所言甚是。朕此行来山东,本就有此打算。”
王守廉闻言大喜,连连叩首,额头触地作响,激动道:“陛下圣明,万世之福!”
朱允熥静静凝望着他,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王守廉这份奏请表面无懈可击,合乎礼义,合乎时势。
可朱允熥心中却有明悟,恐怕王守廉此举,并非他所说的那般简单,背后或者另有一层隐秘用意。
不过,对方既然讳莫如深,朱允熥也懒得再追问,转而问起另一桩更关切的事。
“方才卿言,民间借嫁女索要巨额聘礼,已成风俗之弊,是否确有其事?”
他心中对此事早有印象。
此前席照雪拦路告状,就是因她弟弟准备娶妻时,被索要巨额聘礼而起。
如今再听堂堂山东巡按当面陈说,怎能不格外留意?
王守廉躬身答道:“回陛下,确然属实。”
“近些年,民间嫁娶,往往不论人品贤愚,只计聘礼高低。”
“聘礼索得愈多,女方之家便觉得是无上荣耀,更被宗族亲友、邻里街坊赞誉为能耐,颇以此为光。”
“反之,若聘礼菲薄,立时遭人讥笑,称之‘赔钱嫁女’,甚至骂此家生女如生赔货,令人难堪至极。”
“此风一长,各家自是非有巨额聘礼不嫁。”
“那些待婚的男子,为筹聘礼,不惜耗尽全家积蓄,甚至典当家产。”
“更有甚者,举债成婚已成常态。”
“借不到银行的钱,便转向市井借高利贷。”
“豪强富户见此有利可图,公然设立所谓‘聘礼贷’,以男女婚姻为饵榨取血汗钱。”
“一旦男子落入其中,利息层层相加,利滚利,利滚利,终生难以解脱。”
他顿了顿,神色更愤慨:“更可恶的是,有些原非良家之女的娼妓,竟混迹其中,假借婚嫁之名,行欺诈之实。”
“待得聘礼到手,便远走高飞,逃之夭夭。”
“如今朝廷施行新政,人口迁徙无拘无束,她们一旦逃往外地,几乎无从追索。”
“还有一些刁民之家,虽不逃婚,却借故滋事,强行赖账,将聘礼据为己有,拒不履婚约。”
“遭此类诈骗,倾家荡产者,不计其数。”
“其中亦有愤而暴起,持刀杀人报复者,由此酿成人命惨案。”
“诸如此类乱象,层出不穷。”
朱允熥剑眉一挑,沉声追问:“既然明知婚嫁风俗败坏,危害深重,山东官府难道就全然束手无策?”
“尔等就未曾思索应对之法?”
王守廉忙叩首道:“陛下恕罪!此事实非臣等无能。”
“只是婚丧嫁娶,本为民间风俗,官府若强行干预,极易引起怨怼,事倍功半。”
“况且,大明律法,对此亦无规定。”
“他们所行之事虽不堪,却并不违法,官府自难随意介入。”
“此前,臣虽惩治过几名假借‘嫁女’行骗的刁民,对这些人绳之以法,并加以重刑,但终究只是杯水车薪,难以逆转大势。”
他略一沉吟,又道:“此风并非山东独有。”
“据臣所知,江南诸省,较山东尤甚。”
“江西、福建的聘礼之高,远超山东,直令人瞠目结舌。”
“寻常百姓自不必说,就连官宦士绅之家,亦不敢轻言娶妻。”
“只因娶妻一事,已成为压垮门第的沉重负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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