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好人,善良、正直,也是勇敢的战士。我教育他的道理都是真理。”孟德主祭道,“我虽然利用他,隐瞒他,但没有欺骗他,他到死都是光荣的义士,我相信此刻他正在萨神身边享受荣耀。”
“只有真理能迷惑好人。”古尔萨司道。
但单纯的刺杀太愚蠢,也很难瞒过古尔萨司,他需要一个机会,就在这时,他知道希利德格即将升任刑狱司小祭,他便拟定了计划。
他派人联络马勒,允诺当上萨司后会赦免马勒,让其以贵族身份重回巴都,成为他的帮手,又鼓励独臂人煽动奴隶造反,引导两人认识,收买奴房看守破坏弓箭,让奴隶造反更容易成功。
他让马勒拒绝收留奴隶拖延时间,直到圣卫队与阿突列巴都发生冲突,古尔萨司离开巴都后才进行计划。果然一切非常顺利,希利德格率队追击,而马勒早已准备好埋伏。
只是没想到谢云襟竟然指错路,阴差阳错救了希利德格一命。
计划原本天衣无缝,即便奴隶中有人逃生也不敢回去报信,流民更没必要告密。
“睿智的古尔萨司,您是如何识破我的计划的?”孟德主祭问。
“太复杂了。”古尔萨司摇头,“这种复杂的计划犹如搭建在沙地上的城堡,即便用上最好的梁木和石头建造支柱,一摇晃也会崩塌。只要有一个人不配合或遇上意外就会失败,例如一个看出破绽的奴隶在临死前说出了关键话语。”
“那萨司打算怎么处置愚蠢的罪人?”孟德主祭询问。
谜底揭开,剩下就是善后。谢云襟凝神细听着。
就因为他想谋害希利德格,为了权位,害死了独臂人、两百多名奴隶跟近百名流民,他期待着古尔萨司宣判孟德主祭的罪刑。
沉默许久之后,古尔萨司宣读了判决。
“你做得很好。”古尔萨司道,“你的计谋虽然失败,但初衷是对的,你明白了权力斗争的真谛,也没在这个年纪松懈志向,证明选择你当继承人是对的,是萨神的护佑。”
什么意思?谢云襟不敢置信,古尔萨司竟然夸奖他?
“聆听虫声是很紧要的工作。”古尔萨司接着道,“我会把这工作交给其他人,或许是孔萧大祭,我还在考虑。至于你,我并不打算给予你其他惩罚,你依然是我的继承人。”
谢云襟瞠目结舌,思考着古尔萨司的用意。
“希利德格还太年轻,巴都现在还没有比你更合适的继承人。”古尔萨司道,“六年,我估计是这个时间,假若我先死了,你仍是下一任萨司,假如我没死,继承人将不会是你,除非希利德格不堪大任。”
这之后静默了许久,双方都没有说话,焦急恼怒的谢云襟仍在不停思考为什么古尔萨司不处罚孟德主祭。
“萨神在上,睿智仁慈的古尔萨司,奈布巴都因您闪耀着光芒。”孟德主祭说道,“愿您长命百岁,我愿尽心辅佐希利德格。”
他或许抱着必死的决心等待审判,却带着意外的收获离开,这不是谢云襟要的结果。
“可以出来了。”孟德主祭离开后,古尔萨司呼唤谢云襟。
谢云襟来到古尔萨司面前,单膝跪地,左手抚心,询问:“为什么您不处罚他?他可能还会伤害希利德格!”
“他不会了,他会好好保护希利德格。”古尔萨司语气温和,却斩钉截铁,“他已经知道他的本分。”
“就这样?”谢云襟保持语气平静,询问着。
“你想替他们报仇?”古尔萨司道,“我不阻止,但你方才为什么不做呢?”
谢云襟一愣,古尔萨司明明知道自己不会武功。古尔萨司指了指左边那扇门,谢云襟走到门前,回头望了古尔萨司一眼,确认了古尔萨司要他开门。
门打开,祈祷室的门相当厚重,他得花点力气才能打开,里头藏着十名战士。
“如果你选择了力量,这扇门后有十名战士任你指挥,他们武功高强,能替你报仇。”
但谢云襟立即察觉出毛病:“这门很厚,在屋里什么也听不见,我怎么能贸然差遣他们出去杀人?”
“是的。”古尔萨司道,“但如果你能推断出全部的来龙去脉,就知道怎么利用这十个战士主持正义。如果你自己拥有力量,你也可以从房间中走出杀掉孟德主祭。”
“智慧与力量缺一不可。”古尔萨司问,“明白了吗?遂行善良同样需要智慧与力量。”
“我还是不明白,这对死去的人不公平,这不是萨神的善良。这不是我的事,古尔萨司,您才是应该主持正义的那个人。”
“因为这不是我的正义。”古尔萨司道,“云襟,你很聪明,但你站得太低。”
谢云襟一愣。
“我已经够老了,超过六十岁,我这个年纪的老人随时都在等待萨神召唤。”
“您的身体很好。”谢云襟道。
“如果我处罚孟德,当意外来临时,巴都没有适合的继承人,希利德格太年轻,波图太温顺,而孔萧没有足够的智慧,在希利德格独当一面前,孟德仍是我最好的继承人。”
“他害死了许多人。”
“你站在人群里,周围每个人的笑脸与哭泣你都能看得清。”古尔萨司道,“站在高处时,那只是一群人头,他们的悲喜与你无关。而当你站在圣山的最高点,你眼中只有天地山河、日月星辰,你赞叹萨神的鬼斧神工,你知道让人们赖以生活的是这片辉煌,那时的你已经看不见其他人在哪了。”
“我守护的不是这些人,而是让这些人活下去的地方。那些人的死活不是你必须考虑的。云襟,你足够聪明,我认为你能站在山上。”
“你要学会拥有站在山上的视野。”</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