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米仓道上是严旭亭的华山军,人数不知,不会超过七千。堵在米仓道口的是大小姐,再来是咱们,南边是严昭畴的华山大军,约摸两万人,更后边是雅爷在追赶他们。”谢孤白取出一张图纸,“这是我建议的营阵。”
众人看去,只见主营在东方,营寨排布两头尖,中间空,弯曲如勾,有些似鹤翼阵的变形,跟米仓道口这刀柄串起,像把镰刀似的。这阵势最大的问题便是让出一条路跟大块空地给华山大军奔向米仓道。
计韶光看出关窍:“这是宁愿让华山向米仓道突击,也不放他们向东散逃?”
“雅爷的队伍跟在后面,他们若攻米仓道,”谢孤白指着地图,“咱们从侧面,雅爷从后方突击,就能将他们包围歼灭。”
计韶光道:“这是逼华山死战!仗打到这地步,只要一两个使者华山就会乖乖谈和退走,甚至逼降他们。”
“姑息养奸。”李湘波道,“咱们局势大好,兵力、地形、位置、士气、粮草全都占上风,不能让华山以为青城是要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你想用弟子们的尸体垫高你的座位?”计韶光呵斥。
李湘波却不生气,只道:“我若是个弟子,会奋勇杀敌,想办法活下去,保护青城是青城弟子的职责。”
彭天从也道:“从长安打到渝中去,这算什么借道?今天咱们输了,他们会让条路给青城?青城都得改姓严!”
计韶光见无人附和,又望向魏袭侯,魏袭侯尴尬一笑,搔搔脸颊道:“我是想,儿子不乖就要打,如果他非常不乖,就得当孙子打。”
计韶光吸口气:“行,但有个条件。”他望向谢孤白,“让我换大小姐,我去守米仓道口,把大小姐叫回主营。”
米仓道口两面受敌,承受的是最激烈的攻击,是最危险的地方,而且地形狭窄,布置不了太多兵力。当时青城七千人卡在道路中央连绵数里,两边受敌,实是危险,幸好严烜城只有四千人马,魏袭侯带领自己那批精锐抵挡,这才靠着地形守下。
接着要面对的可是严昭畴率领的两万余华山弟子,断不能把大小姐放在那种危险境地。
魏袭侯道:“计老,您又不是总领军,军令上哪有什么条件好谈?”
计韶光脸色一变,魏袭侯拍拍他肩膀,道:“我跟您一起去,一头一尾,才好指挥。”说着望向谢孤白,“谢先生以为如何?”
李湘波道:“不如由我来守米仓道吧。”
李湘波很清楚魏袭侯为何要守这最危险之地,等华山大破,论功行赏,他死守要道,加上取汉中的功劳,与计韶光都是首功。计韶光已经是川东战堂总督,往上还能怎么升?前总战堂堂主田文郎因案下狱——还是大小姐亲自送进去的,现任战堂堂主是掌门代摄,是个空缺,计韶光又是大小姐师父,掌门信得过,必然高升战堂堂主。
这样一来,川东战堂总督的位置肯定要空缺,彭天从是掌门亲戚,极大可能留在青城任职,自己在巴中无尺寸之功,还被骗得出入不得,魏袭侯把功劳一揽,川东战堂总督的位置便是他的。自己要是只有一点屁大封赏,回家又要遭那娘们跟逆子冷嘲热讽,指不定调回卫军当个小统领,还要看以前属下的白眼,当真不可忍。退一步说,要是立下大功,就算川东战堂总督真给魏袭侯拿去,自己还能顶替他当通州战堂堂主,远离渝中,远离臭娘们跟逆子,也是爽心之事。
他心底算盘打得劈哩啪啦,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我是卫军出身,长于守卫,魏公子长于战阵,率军歼灭那群狗崽子更合适。”
魏袭侯笑道:“守在米仓道的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不好换头儿,不若一起吧。当然,还得听谢先生安排。”
谢孤白道:“既然如此,便把大小姐、顾姑娘和沈望之三人换来主营,米仓道是最危险之处,还请三位齐心合作。”
魏袭侯笑道:“那肯定是齐的。”说着望了眼李湘波,拱手道,“还请李统领多多关照。”李湘波忽然觉得这人比彭天从更讨厌。
华山主力还没抵达,谢孤白估计对方最快明日才会到,之前的队伍只是以救出严烜城为目的的急行军,回去势必要与大队会合,沈雅言的队伍在后头牵制,他们快不了。
后方的严旭亭也不急着动手,他也在等华山队伍,仅凭他手上兵力,闯过米仓道也是受死。谢孤白也不会放弃这么好的地形主动出兵,他不忙着对付严旭亭,米仓道最重要,当下便让弟子们休息,作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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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烜城被救回后,严昭畴问起巴中战事,严烜城据实以告。严昭畴知道退路被阻,又与巴中守军会合,至少一万五千人,后头沈雅言还领着三万人左右来追,他不知道青城有多少弟子,但这四万余人就算不过半也将近了。
而且还是在人家地头上。
沈雅言不断派出轻骑小队滋扰,想拖慢他脚步,就在要被追上前,严昭畴终于抵达巴中扎营,只离青城大军两里距离。严昭畴亲自骑马瞭望,只见通往米仓道的前路一片平坦,营寨都扎在东边,像是让出条路给华山走过似的,米仓道入口处则是黑压压一片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