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盯着程易看了一会儿,然后无比真诚的说了一声谢谢。

程易转开头,悄悄抹了一下眼睛,再把头转回去又恢复成了那一副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样子。

“住院这段时间,他对我很好,”老赵说,“我这声谢谢不只是你对我的承诺,我更想谢的是你当初来劝我去医院。”

“哎哎哎,那都是小事,”程易想勾勾嘴角,没勾出来笑的弧度,“您……能想开就好。”

“想开了……”老赵微微转头看了一眼敞开的窗户,这么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在院子里的小赵,“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开了。”

可惜,晚了。

当天晚上十一点多,老赵不行了。

裴乐接到赵日天的电话之后两个人立马赶了过去,他们到的时候老赵只剩下了一口气,他张着嘴,瞪着眼睛,见程易进来了,情绪就激动了起来。

程易赶忙过去握住了老赵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您放心。”

老赵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似乎放下心来了,他浑浊的双眼努力的往旁边转动着,似乎是还想看一眼正抱着他的小赵,但转了一半停下了,老赵非常缓慢的眨了眨眼,接着整个人卸了力躺在了小赵怀里,再也不动了。

老赵活着的时候很拧巴,他得病的时候没告诉任何人他得病了,他住院的时候也没告诉任何人他住院了,好了,这下他没了,他的人生终于轮不到他自己做主了。

夜半,寂静无声,老赵的尸体还在小赵怀里,带着余温,滚烫的眼泪从小赵眼眶里滑落下来,低落到了老赵的脖子里,没有骂声。

三个人厅里搭了个简易的灵堂,把那口漆黑的棺材放在了用凳子组成的简易架子上,小赵一边哭一边给老赵换好了衣服,他抱起老赵,感觉轻飘飘的,老赵就像一片羽毛一样,没有风的情况下,他还是飞走了。

小赵站在棺材边盯着老赵看了很久,从一点看到了两点,再从两点看到了三点,眼泪没了,又来了,一直反复,直到五点多,程易的电话打完了,该准备的、安排的,他都理明白了,等明天天一亮,老赵这儿就热闹了。

“哥……”裴乐走到程易身边,看着程易皱着眉的苦闷样子有点儿心疼,他轻轻劝着,“这儿我看着呢,你休息一会儿吧。”

程易摇摇头,说算了,其实今天晚上他压根儿就没睡着,他老感觉老赵应该就是这个时候的事儿了,躺在床上,眼睛一闭,程易就感觉下一秒老赵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