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鲤眯起眼回忆:“后来火炮轰过来,把人炸得血肉模糊。他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他抓住魏青筠的胳膊:“师哥,我小时候不明白,亲眼见过才知道,人命咋这么脆弱?”
“谁可不说呢。”魏青筠苦笑了一下,说出了数年前他在江岸上听纪裁缝说过的话:“有时候还不如一根草。”
“我们就算死了,带走几个日本鬼子,下黄泉也不觉得亏。”乔鲤吸了一下鼻子:“可我爹、我媳妇,还有陆江嫂子、大师哥,他们死在鬼子的屠刀下,半分还手之力也没有。”
提到这些,魏青筠难免红了眼眶。
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是吴记菜馆的伙计们带着魏学颐在玩闹。
“我跟你说,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可腼腆了。”乔鲤虽然没喝酒,但却也如醉汉一般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那会儿我爹让我跟他出柳活,我就缩在后面不出声。我当年什么都怕,怕丢人现眼,怕唱不好被我爹责罚,更怕砸了我爹的招牌和饭碗。”
可这般忆旧的心绪并非不能理解,因为面前坐着的,是他在世上仅存的两个故人。
“如今我到了而立之年,什么都不怕了。”
“还有一回我们夜里行军,要悄么声的,不能被日本鬼子发现。我牵着一匹马跟在队伍后头,连长突然说要隐蔽。”
“当时大伙儿都胆战心惊的,生怕马突然发疯,它一闹腾,我们全都跟着完蛋。所幸后来没出事。”
终于,他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菜:“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怕死。我死了,还有无数人顶上。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赢。”
“这些年辛苦了。”魏青筠最终只说出这一句宽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