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严老和曾老面朝院门坐着,陪坐在一旁的正是老熟人马如山,就听马如山在那侃侃而谈:“······很多村庄规模太小,十几二十户就是一个村子,地里位置上也较为分散,管理起来很不方便······我还是比较支持撤村并居,把那些规模小的村子并到一起成一个大村子,或者直接就并到大村子里,方便大队进行统一管理······宅基地占的都是良田,大村子里很多无儿无女的五保户去世后宅基地就收归到生产队了,由于种种原因在本村重新分配不下去,很可惜·······合并之后,外村的人可以分配到废旧的宅基地上去,另外还可以把之前那些小村子的房子拆掉,把那边的宅基地恢复成农田,一举夺得。”
“一个土坟占五六个平方,一百个土坟就是五六百个平方,差不多就是一亩良田了!像冯寨这个大队,几十户的规模,村子里何止只有一百个土坟?更大一点的大队,五六百、六七百个的都有,而且每年土坟的数量都在增加·······屏南县这边的情况就是这样,历史上早早就
开发了,几乎没有什么荒地,也没有山地,我们每年肩负着很重的粮食任务,想要生产更多的粮食,提高产量是一方面,但如果能通过别的方式增加农田的面积,又何乐而不为呢?·······咱们国人都讲究落叶归根,坟地的问题暂时不能触碰,我们的初衷是这样的,先从废旧空着的宅基地着手·······”
如果林谷雨和柳东睿在现场,恐怕也不得不夸马如山这个人还是有一定的才干的,至少前瞻性是有的,到了二十世纪末农村的耕地面积可不就越来越少,人地矛盾越来越尖锐,有钱人越来越多,城里的钢铁森里住着不爽,就花钱在远郊区县买地盖别墅,开发商一拥而上,在山脚下、农田里建立起一幢幢的独栋、联排别墅;农村里呢,种庄稼不划算,忙来忙去一年也挣不了几千块钱,孩子要上学,老人得看病,根本不够平常的花销,掏点钱贿lu一下村干部,两三百块钱一年就租五六亩的农田,盖厂房、盖民宿、盖饭馆,做小生意······随随便便小几万块钱就到手了;不会做生意也没关系,出去打工,没文化也没没事,到城市里刷盘子洗碗当保安,一两千块钱一个月的工作容易找的很,比种地靠谱。这种差距下,还有几个人愿意种地?地能卖的全卖了,卖不出去的也能租出去,就这么的,耕地的面积越来越少。
马如山这家伙的大学没白读!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老严和曾无言这会儿心里也是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只听这么一大段话,二十年三十年后的情况都预估到了,谁能说这位第一书记没有真材实料?既然想的这么清楚,讲的也头头是道,怎么就弄成了现在这样一个棘手的局面呢?
却没想马如山话音一转,“农村的工作不好做,村民们接受过教育人很少很少,封建、迷信、愚昧的人占绝大一部分,国家的很多政策执行下去很难,就比如撤村并居这件事,死守着两间破旧的茅草屋,就是不同意动一动·······为了自家的一点小利,损害了国家和集体的利益,这种行为是坚决不能忍的,相似的情况还有征购粮,这两年咱们这里的确是下雨比较少,可这
是很大的问题吗?”
曾无言心说农民种地千百年来都是靠天吃饭,下雨少,土地干旱,这要不是大问题,那还有什么能叫大问题?
就听马如山说:“主席同志都说人民公社制度好,为啥好?因为它能让咱们社员们拧成一团发挥出更大的力量,把力量集中起来干大事情,无论是跟天斗还是跟地斗咱们都不怕!五八年咱们这里修建了水库,又给农田里打了很多个水井,干旱之后咱们还修了不少抽水站,这些水利工程难道不都是咱们人民公社的成就?可是很多生产队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利,报产量的时候故意少报,借着干旱的由头,耍赖皮不交征购粮,没有征购粮,城市里那些个同志们吃什么?守卫边疆的战士们吃什么?平京和湖城这些大城市的人吃什么?为咱们国家造火箭的那些科学家吃什么?主席同志吃什么?农村里只要有块土坷垃刨一刨就能种出东西吃,城市里能吗?因此,在这件问题上,我们县wei的意思是绝对不能妥协。”
不妥协就是禁止社员们自己开小灶?就是一遍一遍的派人去生产队仓库里,去社员家里检查有没有偷偷藏粮食?就是把全县的交通、信件、电报等等全都停了,跟外面断绝联系?就是在火车站汽车站里设卡点不让本县的人去外地?就是用非常手段让全县的大队长们承认自己私瞒了产量,闭着他们把偷藏的粮食交上来?
老严双目炯炯,一脸严肃的盯着马如山,问到。
是质问的语气。
张世曾从来没想过马如山有这么好的口才,哦,不,是这么能忽悠!以前的马如山感觉就是一直在抓阶ji斗争,他靠阶ji斗争斗倒了前任的县wei书ji和另一个副县zhang,还有一个又一个比跟他资格更老的常wei们。在这些斗争的过程中,马如山很少讲这些大道理,一个you倾的帽子盖上去,任谁都得变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