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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岑一行离京的时候, 正是春寒时节,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过冬, 开始崔氏还拿庄子上养病这样的借口来搪塞府中旁人, 等到五月里在扬州附近翻了船,一大家子的人手都派出去找人,自然再也瞒不住了。

那一月间,南边没有消息送过来, 崔氏几乎要哭瞎了眼睛, 看着隔房那些亲戚心里欢喜,止不住在脸上露出来, 看得崔氏几乎要抄起剪子来与他们拼命。

等知道杨岑不但一切无恙,还治了病,平了乱, 刚回来时又让圣上匆匆招进了宫, 凑足了体面,几人的脸色又颠倒过来。

阿窈让杨岑之前提醒过,心里惴惴不安, 崔氏不知,看她一路上瘦了一大圈,且还有几次救了杨岑的功劳所在,左看右看都如亲闺女一般, 拉着她的手欣慰笑道:“我的儿, 娶了你真是我家的福气,亏得你跟了去, 别站在这当口等着了,快去歇歇。”

她一边这般说着, 一边已经在心里筹措着,这圆房之礼,也该好生操办操办还好。

许是阿窈和崔氏昔日拜的各路神仙都有了效用,掌灯时分,杨岑顺顺当当回来了,并没什么封赏,但也没添伤痕。

杨大老爷怕他心中有气,捏着胡子冷着脸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可埋怨。”

杨岑恭声应是,杨大老爷看他一脸淡然,浑然没有之前喜怒形于色的轻浮,倒意外起来。

阿窈心里却松口气,回去问杨岑,他不必再阿窈跟前装恭敬,长长叹了一口气,烦恼道:“若那个人逮不住了,我和师傅可要吃挂落——亏得你之前提醒得我及时,果真从办事的人里剔出了几个可疑的。”

他翻了个身,看阿窈手里还拿著书,望着他时眉尖紧蹙,便得意一笑,抛出了一句话:“你别担心,这一次梳理,还有些别的收获,只需照着线索好好捋过一遍,就可找到人了。”

杨岑是大房独子,便如定海神针,一旦回府,不止崔氏整日笑意盈盈像个菩萨,连杨大老爷也是神清气爽,连偶尔赏面来跟他手谈一局的临松先生也都能看出一二。

“杨公今日可是兴致颇高啊。”他手指夹着白子,眼看着自己的将又被吃了一个,难以挽回败势,不由有些意外地看了杨大老爷一眼,笑道:“连棋艺也高了不少呀,可是最近有什么好事?”

杨大老爷虽然口中谦逊,却掩不住得意:“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在外面浪荡许久,终于收心回了京,倒把性子磨了不少,让人少生气些。”

“能让杨公说出这话,怕是令公子长进了许多呀,”临松先生用茶盖撇过浮末,品了一口,才道:“不知现如今身体还好些?听闻令公子在西南智计破赵州,当真是将门虎子。

“如今倒是好些了——不过是小儿意气,凑巧而已,全是三军得力,不然哪有他出面的机会!” 杨大老爷眉目舒展,衬得说出的话言不由衷。

临松先生显然将这老父亲的心思看得透彻,他又捻起一个子,敲着乌木嵌螺钿的桌面,好似在犹疑下一步该下往何处,漫不经心道:“吴知州原来在京城时也见过,看似愚顽,实则精明,要紧时还有一股子悍匪似的孤勇,令郎能说动白土司将他一剑毙命,怎么是运气二字就能一言蔽之?这真假郡王之争,倒是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