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钱。”
孟佳琪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父母被她这一声惊到了,又是受伤又是惊讶地看着她。这一刻,孟佳琪异常地清醒。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扮演了前世一样的角色。
第8章
“佳佳。”
父亲从床上下来,一脸的凝重,孟佳琪已经想到他要与自己讲什么大道理。可他衣服皱皱巴巴的,脚下的拖鞋穿了有几年了,孟佳琪暂时只看得见这个“道理”。不光鲜不漂亮,属于基本诉求,总得有人来说。
“我昨天做的梦很长。梦里我不小心伤了手,家里的钱怎么都不够治。你们本来很喜欢我,陪着我照顾我,后来治病治空了家底,你们没办法,借钱到外地闯荡去了,我想见你们也见不到。三年级刚入学,老师要在早读收八百块钱的学杂费,我等了一节课,你和妈妈都没有来,我背著书,脑袋埋在课本后头,哭了。从来没觉得家里比别人条件差有多丢人,这不丢人,我只是想不通,有更好的选择放在眼前,为什么要避开它。
我说我要钱,不是说我掉在钱眼里,想要多么好的物质生活,是因为我们家抗风险能力太小了。家里不能有人生病,不能出现什么需要大钱的情况,这样子过下去也不是不行,但是爸爸妈妈,我很快要上初中,一眨眼又要上高中大学,我不上学了吗?家人不能生病了吗?早晚的事,为什么要拖延呢?平时我照顾奶奶就好,初中我也能走读,骑自行车去初中也就半个小时。爸爸,你怕家里没人照顾奶奶,二伯就在家啊,有什么大事我去找他,好不好?”
大伯二伯想要父亲在家照顾奶奶,到她断手那时也是那么想的。总如他们的意,自己家的日子不过了吗?早晚要做的决断,为什么不早做?担心奶奶的话,在外地稳定了,把奶奶接过去不行吗?大伯二伯想,奶奶想,已经错过五年的机遇了,父亲要何时才将自己的意愿放在优先?
所以,他不想的她来想,他不贪的她来贪。孟佳琪突然后悔自己白天的说法,她就该说自己喜欢五十块钱的手表,瞧不上五块钱的便宜货。女儿要过更好的生活,你给不给?
父亲在三个兄弟里应该是最懂事的,孟佳琪谈不上多懂事,至少很省事。重活一世,她也想当个乖乖女就好,但她没法乖。她的重生将前世家里的转机抹过了,她背上了新的责任。
孟佳琪很少在父母面前这么坚决地表达自己,孟利航好几次要打断她,后来边抽烟边听她说。同样的话他听金晓说了不知多少了,都快能背下来,但从女儿稚嫩的口齿说出来,带给他的冲击比哪一次都要沉重。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到他必须决断的时机了。
孟佳琪大段的话说完,肺里的空气倒空了,呼呼喘了好久才匀过气。金晓开了卧室的窗户通风,夜风将卧室里的烟味扫空,孟利航手上还捏着明灭的烟头,金晓抢过来扔在地上,一脚踩熄。
“在女儿面前抽什么烟。”金晓责备了孟利航,好面子的他这回随着媳妇指责。父女两个都沉默着不说话,就金晓一个人前前后后地收拾卫生。
金晓拉着女儿想在外头母女俩个聊聊,孟利航拦住她,“她挺能的,你和她聊什么,要教她什么?”
孟佳琪憋着一股子气不出来,她爸这一说,这股脾气化了水,全从她眼眶里往外挤。孟佳琪坐在踏板上,垂着手拖住她妈的裤脚,忍着哭腔说:“妈妈,晚上我想和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