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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十二岁 桓哲 1018 字 2022-10-16

“哎。”她撑着胳膊,偏头盯着窗外的柿子树树冠开小差,透过层层树影,抓到一点学校花坛正中那棵老桑树的影子。

倒带了半辈子,她应该是没有少年的侠义肝胆了。又不是演电视,怎么当时异想天开就拿细溜溜的胳膊当救生垫用呢?

孟佳琪的生活圈子非常狭隘,不读书当了家庭主妇,每天寻思最多的还是读书的十几年。那次断手在她生命中其实挺有象征意义。刨去临死那次不算,她受过最大的身体创伤也就是这一双手,这之后,没生过大病没挨过了不得的伤,捱的痛全往心口扎,不到别处。前十二年的顺遂过去,后十二年再没有顺畅过。

六年级伤的手,因为年纪小骨骼恢复得快,残疾得不太明显。家里花了大价钱给她治手,等她忍痛答完了小升初考卷,紧赶着又治了第二轮。老家两亩多的旱地种着,除掉家中自用,一年收入几百块;傍海的村庄有老天赏饭,应季到浅海网些鱼苗,是第二笔经济来源。她这一伤,将薄如纸的家底掏空了。

零几年下海潮热火朝天,抓住机遇的老乡都混出了名堂,她大伯就趁这个机会攒的家财。零六年差不多已是热潮的尾声,只有五花八门的创业故事依然占据着新闻版面。她妈从千禧年起催着他爸下海,催了五年多都没效果,最后还是因为“没钱”,他爸才破了三十多年来守家的固执劲头。

零七年二月末,初一下学期开学,那时她成为了留守儿童。

决定做小五金生意的几个月里,他爸妈为了钱的事,把结婚以来少吵的架一次补齐了。孟佳琪拿长椅拼成桌子,坐在矮凳上写着家庭作业,一面,她提心吊胆想着要不要劝架。

他爸偶尔问她:你的手怎么样?

她说不痛。再之后,痛不痛的,他爸妈也关心不到了。

父母外出做生意的第二年,与当年生活费一起来临的,是她妈怀孕的消息。

小学的课业简单,开学前她妈领她去前面人家借了初一的旧课本,上课上得无聊了,孟佳琪就拿出来翻一翻。

初中开学她是班里排名第二的学生,到初三毕业班级二十名都排不上,所以中学的课本她不是都看得懂。当了六年主妇,学习的精力明显不足,脑子一钝钝了那么些年,想要它重新运转,还得保养一番——比起学习,她先要学着怎么当回一个学生。

课间十分钟,孟佳琪伏在书上闭目养神,顺带不太有骨气地怀念起十年后更加便捷的物质生活:心同荒漠,但至少最后几年里她的躯体过得还算舒适。

重生回来她要好好学习,肯定不会再辍学了,紧随这个决定摆在面前的阻碍,一个是前程的莫测,另外还有……她自己。

常年受挫形成了顽固的反应机制,她习惯了打压自己贬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