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再七八年后,秦倦早就懒得过问,温山眠却在某次靠近他时,主动说:“姓温。”
随母姓温。
“没名字?”秦倦回头。
温山眠:“嗯。”
秦倦看他半天,想了想:“山眠吧。”
他第一次看见温山眠的时候,这小孩痴痴地呆看远处,像是恨不得融进那如墨的山里一般。
后来的性子也闷得不行。
像是与山一体,与山同眠。
秦倦不过随口一起,却是直中温山眠心事。
他十分喜欢这个名字,甚至觉得阿妈听见了也会喜欢。
于是颤动着眼帘说:“好。”
那天之后,他就叫温山眠了。
如今又是数年光阴过去,昔日幼孩长成了今日模样。
温山眠注视末海良久,最终将刀轻轻放置在一边,矮身跪首,额头在岩石上轻磕:“阿妈,我走了。”
海风呼啸,温山眠跪着的山崖处直线往下,一块小小的,连着巨大山体凸起的怪石上,立着一个土包。
那怪石稳当窄小,土包隐蔽,十年来没被任何人发现过,如今连长大的温山眠都下不去了。
所以能与土包作伴的,便只有宁静的海风,与偶尔吵闹的海浪。
以及身后山壁上,用匕首细细刻下的,一个略显幼态,却力道清晰的“温”字。
高山稳当,海浪再盖不上土包。
温山眠拿刀起身离开,最后看了末海一眼。
夜风由后往前钻进了他的围巾,温柔地拥他入怀。
再下山时,天还没亮,但也快了。
次日黎明前就要出发,这是温山眠算好的。
可以避开镇民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路线规划问题。
他想在正午之前就进入深山,如此一来,他能在白天把深山的情况探个大概,然后选择合适的地点稍作休息,次日白天再继续赶路。
山里未知太多,路程具体多长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也不清楚,所以体力需要时刻保持,急是不行的。
为了确保次日醒来能及时出发,温山眠回到家后并未直接睡觉,而是撑着困意先进房间,用长布打包了自己的东西。
翻开一楼他那小房间的简易橱柜看了会,没两下,温山眠就收拾好了。
他的东西简单,几件布衣、便行衣还有围巾就好。
且这些还是李奶奶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的,可以说是大大节省了时间。
老人家自从得知温山眠要离开后,就马不停蹄地为他准备新衣。到最后几天因为忙不过来,还拉上了镇里的其他女眷。
新做的衣服除开便行衣以外,其他所有颜色都比过去要浅了一个色度。
叠起放在一块,散发着浅淡的铃兰香味。
温润的色彩像是奶奶对他的祝福。
衣服收拾得很快,但温山眠在房间里还是多花费了一些时间--用来处理银币。
一百铜是一银币,钱财和换算都是祖辈留下的。
温山眠这些年统共攒了一百五十多银,他想带走三十银,将剩下的留给李奶奶他们。
他走之后,短期内阿土阿地肯定是猎不到食物的。
即便大胡子他们答应了会照顾李奶奶,温山眠也还是想自己给她们留下些保障,确保她们在他离开后,腰杆也能挺得直直的。
将钱分别装好后,温山眠原想出门交给李奶奶,顺带再陪阿土阿地一会。
虽说他之前已经和阿土阿地说过,最后两天不会陪他们训练,会让其他猎魔人去。
但临了还是有些不舍。
温山眠拎着钱袋本打算去看看他们再回来睡觉,却不想连房门都没推开,就远远听见了阿地的哭声。
温山眠在门内一愣,然后很快就意识到,即便不舍,他今天也不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