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恩!”
泰尔斯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詹恩回过神来,不无惶惑地看向泰尔斯。
“泰尔斯,”他艰难地道,“是他,他来了。”
泰尔斯心中一沉。
“也许是对你的进度不满,也许是对我们三人的妥协不爽,甚至是对整座翡翠城的现状……”
詹恩艰难吐字:
“但他真的来了,亲自下场了。”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尽力不去感受内兜里的骨戒廓尔塔克萨。
“不,冷静,詹恩,”他试图安慰对方,分析局势,“他不可能事必躬亲,顶多,顶多是下面的人在操作具体的……”
“那也够我们喝一壶了!”
詹恩稍显急躁,他在女神像下来回踱步,狠抓头发,兼之方才斗殴留下的狼狈形状,全无南岸公爵的昔日英姿。
“而翡翠城经你们这么一搅,财政、经贸、军事、人手、盟友……不行,我的布置全荒废了……只凭借仅剩的手段工具,我挡不住他,也没有足够筹码让他忌惮……总不能把他儿子绑了……”
众人不无心惊地看着这个样子的鸢尾花公爵,惟有泰尔斯对此似曾相识:
争锋宴夜,那个在空明宫望台上孤独抽水烟的詹恩,有着同样的眼神。
“詹恩!”
泰尔斯大声打断他。
“即便真是他,我也不会让他得逞的,无论是翡翠城,还是希莱,”王子坚定地看着神色惶惑的詹恩,“我发誓。”
“也许没有那么糟,”脸色难看的费德里科也在帮腔,“我们还需要更多情报,以做确认。”
詹恩先是一怔,旋即冷笑一声,似乎不怎么相信他们。
“你,费德,你就是一颗棋子,什么都做不了……至于你,泰尔斯,你连希莱都劝不——”
但话到嘴边,詹恩却戛然而止,脸色大变!!
“詹恩?”泰尔斯皱起眉头。
詹恩咬紧牙关,一把扣住他的手臂:“去找她,泰尔斯,派你最好的人手……不,不不不,不能带任何人,就你自己,只能是你,你一个人,立刻去找希莱!”
啊?
泰尔斯下意识瞥了瞥左右。
“我刚刚说了,我已经布置好了,希莱……”
“不够!”
詹恩严厉凝重的眼神让泰尔斯不由紧张起来:
“如果真是他们……我有预感,这不是他们唯一的一步,而他们还有更多底牌,还会有更多行动……”
“听着,希莱不会有事的,他们伤害不了她,也不敢伤害……”
“不!你不明白!”
詹恩打断了他,公爵无比焦急,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
“我担心的不是她,”詹恩看了看其他人,尤其是费德里科,但他一阵犹豫,但还是咬牙开口,“不止是……她。”
泰尔斯眉心一动。
不止是她?
那还有谁?
泰尔斯想起某个为人开心扉的名字,以及它变成的那截婴尸,顿感一阵不适。
“而如果,如果做下这一切的人,真的是他们……”
詹恩深吸一口气,脸色冷了下去。
“你不知道……你是他们名义上的主人,你不曾与他们为敌……所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们都能做出些什么事……”
他幽幽道:
“……会用出些什么手段。”
费德里科神色微变。
泰尔斯则疑惑不已。
“但我知道。”
只见詹恩松开王子,颓然坐倒在神像之下,表情呆怔,嗓音嘶哑:
“我……我知道。”
————
尸鬼坑道。
“他们没告诉你吗,”洛桑二世的声音在黑暗的地牢中传来,“我的异能很危险,而你的距离……太近了。”
几步之外,一脸嫌恶的捏着鼻子,正踮着脚提着灯,专心致志避开地上的肮脏积水,没空回答。
只听血族杀手冷笑道:
“你就不怕再次中招?”
多伊尔终于找到一个相对干燥整洁的立足之地,他盘腿坐下,把不灭灯向前推去,照亮满身锁链的洛桑二世。
“那就试试看啊。”
取下佩剑,不屑地对俘虏勾勾手指:
“来啊,再对我用一次异能。”
多伊尔拍拍剑鞘,深吸一口气,几乎要被下水道里的恶臭熏晕:
“这一次,我会克服它,无视它。”
这要求倒是罕见。
洛桑二世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若有所思。
“来啊,别手软,拿出你最恐怖的本事啊。”
憋着气,表情别扭地看着杀手。
“而我会向你证明,我能战胜它,”多伊尔渐渐习惯了周围的恶臭,但依旧咬牙切齿,“作为一个骑士。”
是么?
是为了证明自己?
为了骑士的名誉?
倒也挺符合华金学生的身份。
一个比一个轴。
洛桑二世沉默了一会儿。
“其他的守卫呢?”
“给他们整了顿好吃的,正在外边享受福利呢。”
耸耸肩,晃晃佩剑,一脸挑衅:
“来啊,异能呢?你还在等什么?是怕了?怂了?缩了?哭唧唧了?”
多伊尔啧声摇头,露出一个多伊尔家的招牌式可恨笑容:
“哦哟哟,我知道,是不是吃老鼠没吃饱?饿了?”
下一秒,甚至从不知何处掏出一只死老鼠,拈着它的尾巴,在洛桑二世面前晃来晃去,贱兮兮的笑容在不灭灯前来回。
但重伤难起的洛桑二世不为所动。
他只是静静凝望着多伊尔的眼睛。
“你哭了。”
嗯?
多伊尔一愣:“什么?”
一惊之下扔掉死老鼠,掏出哥洛佛的手帕擦干净手,然后低头抹脸,可入手却一片干燥,脸上什么也没有。
妈的,被耍了。
于是他抬头时恼羞成怒:
“草你——”
“那天,我们交手的时候,”洛桑二世幽幽道,“别人也许没注意到,但我看见了。”
虽然身陷囹圄又身受重伤,但此时此刻,洛桑二世目光锐利,直指人心:
“你是流着泪,挥的剑。”
那个瞬间,生生一颤。
“你说什么胡话……”
“有人以为,我的异能是制造幻觉,”但洛桑二世不顾他的打断,兀自继续,语气低沉,“但事实上,人们在‘邪祟呢喃’里看到的,都是在他们身上,真实发生过的过往,是曾经的人生。”
多伊尔的辩驳戛然而止。
“告诉我,华金的学生,你又是为了什么,才想要再看一遍……”
只见洛桑二世眼神一动,目光直射。
“你的过往?”
哗啦!
猛地站了起来!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血族杀手,惊惶又愤怒,却怎么也止不住手上的颤抖
“你,你……”
多伊尔沉默了下去。
洛桑二世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等待。
但下一秒,就见多伊尔身形一动,长剑出鞘!
唰!
剑刃停留在洛桑二世的鼻前一寸。
寒光四溢。
杀机满满。
但洛桑二世纹丝不动,除了一截头发被剑风带动外,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他那双沉重晦暗的眸子,在不灭灯的光芒下,对上那对满布血丝的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噗!”
长剑一晃,再也憋不住,失声大笑。
“哈哈哈,被吓到了吧?”
地牢里,多伊尔挤出扭曲的笑容,对俘虏抖了抖剑尖:
“嘿,我就知道你吓到了!哈哈,配上不灭灯的光影效果,我这招自创的军团十一式,就叫‘不灭跳吓’!哈哈哈!就问你怕不怕!”
洛桑二世依旧表情欠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