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是唐枭他们烤着全羊,载歌载舞的地方。
他的蒙古皮袍早已破烂,被凝固的血和泥土染成近黑的深褐,一道狰狞的伤口斜劈过肩膀,翻卷的皮肉里,能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韩苍穹环顾四周,目光犁过这片曾属于他、如今已成炼狱的家。
山口入口处,十二座一字排开的巨大毡帐,曾是这山坳最骄傲的脊梁,此刻只剩扭曲的骨架和焦黑的残片,如同巨兽吐出的残骨。
毡帐间,引以为傲的二十四门火炮,德国克虏伯的粗犷,日本十一年式平射炮的精巧,都成了冰冷的废铁。
炮管扭曲变形,有的炸裂开来,黑洞洞的炮口无力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炮架散落一地,溅满暗红的血点和灰白的脑浆。
它们沉默着,耗尽了最后的怒吼,也耗尽了韩苍穹最后的依仗。
目光所及,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他的兄弟们,那些曾策马如风、啸聚草原、令无数财主闻风丧胆的汉子们,此刻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冻结在冰冷的泥泞和污血里。
有人相互枕藉,至死还攥着卷刃的刀或空枪;有人孤零零趴着,后背插满弹片;更多的,被反复冲锋的战马铁蹄践踏得面目全非,与冻土死死凝结。
他脚边不远处,一只断掌五指深深抠进冻土,仿佛还在不甘地抓取生机。
更远处,一根歪斜的旗杆上,挂着个模糊的东西。
那是蒙克的头颅。
他手下最悍勇的冲锋手,仅剩的头颅在寒风中微晃,空洞的眼窝望着他曾纵横的土地。
再往前,一堆被踩踏稀烂的碎肉和破碎皮袍旁,散落着几片染血的龟甲,这是大孛额从不离身的占卜之物。
七天前,正是孛额用他那双能掐会算的手,最后一次抚过龟甲,望向阴沉的天空,喃喃着“大凶……死地……”
如今,连同他那颗睿智的脑袋,都已湮灭在泥泞铁蹄之下,尸骨无存。
额尔登中了十几枪,临死还拉上了两个垫背的。
阿古拉被大炮轰得四分五裂,一颗眼珠正掉在韩苍穹脚下。
那只眼睛瞪着他,无声诉说着:大当家的,早该听我的,离开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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