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余之无奈摇头:“子君兄何出此言?并非我不想缓和,实在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太子实在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两人的梁子,早在裴余之漕运改革时便已结下。
裴余之科举出身,景宏十二年进士科及第。那年恰逢漕运腐败案发,“岁运江南四百万石,实耗千万石”,以至发生民变。
科举策论也正是考的漕运改革方案,裴余之因策论切中时弊被景宏帝看重,破格提拔。
加之裴余之师从已经致仕的前户部尚书,被老师直接举荐参与漕运审计,由此开始为期三年的外放改革。
“自我改革提出分段承包制,太子便觉我面目可憎,勾结纵容漕帮。”
漕路分为南中北三段,裴余之提出的改革方案是招募商船承包中段和南段运输,官方只控北段。
太子认为商运承包是“纵容豪强”,要求彻底清查漕帮账目。
可这账目却经不起查。
单是扬州船行去年承运明账损耗便对不上,理应按裴余之规定的十抽一销核,可实际上——不提也罢。
这只算其一,更遑论那些夹带私货的舱位和克扣的工钱...桩桩件件,根本无法深究。
太子若真查了账目,掀了这摊子,涉及江南官场和漕运,以及商帮,那便是滔天巨浪。
裴氏属江南士族,虽已没落,朝中没有高官,但在江南经营多年,关系网密布,利息也牵扯甚广。
作为裴家倾尽资源培养的继承人,裴余之天然就和这些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加上改革期间,需要争取当地豪商的资金支持和情报网,裴余之少不得投桃报李,给他们争取到政策支持。
往难听些说,的确称得上官商勾结。
工部尚书也沉默了,他同样出身江南士族,与裴余之在一定程度上有着相同利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叹道。
官方漕运依赖征发的漕丁和官船以及层层官僚管理,但整个体系效率低下,损耗巨大,加上从督运官到基层小吏,层层盘剥克扣、虚报损耗、盗卖官粮是常态。
若非如此,也不会引起民变。
改革是必须要进行的,
裴余之面上没有愁色,只平静道:“改革不是容易的,达到如今的平衡,已是我数年来努力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