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正如陈观澜所举报的那样,原本应该在大堤内侧修建的五尺深的钢筋混凝土挡土墙,竟然没有踪影。
河南的这些贪官污吏,其胆大妄为的程度,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杀他们还真杀得一点都不冤。
就在大堤上,朱允熥见到了新任的归德府知府陈铮。
当他前来拜见圣驾时,身上仍旧穿着一套满是泥浆的粗麻布衣裳。
据随行的官员禀报,陈铮刚才还在大堤上,与那些工匠们一道,修筑大堤。
朱允熥眉宇间流露出明显的不悦,沉声说道:“你是归德府的知府,理应肩负起居中调度、指挥救灾的重任,而不是跑到大堤上来充当一名修堤的‘工匠’。”
“天下能工巧匠何其多也,不差你这一个。”
“朝廷授予你知府的官位和俸禄,是为了让你治理一方,牧守黎民,并非让你在这泥泞中当什么工匠。”
“怎么?是知道朕要来视察,特意在此表演一番你的亲力亲为吗?”
“可你如此卖弄,难道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究竟是什么?”
听到皇帝严厉的训斥,陈铮顿时如遭雷击,连连磕头,惶恐不安地回禀道:“陛下教训得极是,微臣确实不该如此。”
“只是河南官场积弊已久,贪官污吏横行。”
“微臣自上任归德知府以来,上受省级各衙门的掣肘,下有各级胥吏阳奉阴违,政令难行。”
“微臣曾试图整顿那些不法胥吏,可他们背后都有上级官员庇护,依照朝廷‘条块结合’的管理体制,微臣根本无从下手。”
“微臣本是一介治河匠人,在河道衙门任职多年,承蒙朝廷不弃,危难之际启用微臣为归德知府,本该竭尽全力,指挥救灾,为民请命。”
“可微臣无能,竟被上下官僚所制约,政令不出,号令难行。”
“万般无奈之下,微臣只能以知府之尊,亲身来到这河堤上,做为一名修河工匠。”
“此举一则实属无奈,二来,也是向那些贪桩枉法的官僚表明决心。”
“微臣一心抗洪救灾,治理黄河,绝不与他们同流合污!”
“自从陛下御驾亲临河南,对河南官场进行雷霆整顿,将以郑鸿渐、赵清直为首的大批贪官污吏绳之以法后,河南官场已然为之一新。”
“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上面的官员虽然被拿下,下面的胥吏却需要时间来慢慢扭转。”
“当然,没有了那些贪官的‘保护伞’,这些胥吏早已吓破了胆,如今我亲自在这里做工,他们也只能跟着卖力。”
“可他们哪里受得了这份苦楚?”
“微臣正是想借此机会,磨一磨这些胥吏的性子,让他们吃些苦头,从而彻底扭转归德府的风气,使陛下在河南反腐肃贪的成果能够真正落到实处。”
“同时,也可以看看他们的本事,从中挑选出一些能够改造、堪当大任的有用之才。”
“唯有如此,日后治理归德府才能如臂使指,上下一心。”
“毕竟,微臣虽为知府,可具体政务,终究要仰仗下面的官员和胥吏去办理。”
“因此,微臣本打算再在这里亲力亲为一两日,同时将具体任务分派下去,让下面的官员去办。”
“倘若陛下不来,微臣也将在三日之内返回衙署处理事务,届时便可考察这段时间他们的办事成效,从中遴选出得力干将,助微臣治理归德府。”
“却不料陛下驾临得如此之快,以致微臣接驾怠慢,微臣心中惶恐不已。”
“微臣虽为知府,却在官场倾轧中只能明哲保身,暂时蛰伏,无法施展抱负,才出此下策,来这大堤上做一名工匠,以求徐图未来。”
“此乃微臣之无能,愧对朝廷厚望,还请陛下责罚!”
朱允熥静静听他说完,挥了挥手,道:“起来吧。”
陈铮伏在地上的头微微抬了抬,偷瞥了皇帝陛下一眼,而后才缓缓从地上爬起,仍弯着腰,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
“河南官场被郑鸿渐、赵清直之流,搞得乌烟瘴气。”
“朕知道你终究只是一名知府,上面有更高的官员压着,同僚和下级,也都是一群贪官污吏,你一个人,孤掌难鸣,朕不怪你。”
“既然你说自己是河工出身,在河道衙门做了多年,你来跟朕说说,要如何治理黄河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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