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据我所知,朝廷对于救灾款的使用,有着极其严格的规定,必须是专款专用,绝不允许随意挪作他用。”
“凡违令者,所挪用之款项,皆以贪污论处!”
“敢问,你们究竟是如何将救灾款‘捞’出来的?”
在前世,朱允熥对于那些擅自挪用救灾款、扶贫款的官员,便感到深恶痛绝。
而这一世,他自己就是皇帝,因此对这类行为制定了最严厉的法律条文,力求从根本上杜绝此类腐败。
他原以为,严苛的律法应该能够基本上杜绝挪用专款的行为。
却没想到,这些地方官员竟仍然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挥霍救灾款。
“这还不容易吗?”吴德璋大笑一声,又端起酒杯,再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摇头晃脑,一副醉熏熏的样子,开始说起来:“这救灾款,一共分为三项。”
“第一项,便是堵塞溃堤的款子。”
“黄河溃了堤,那就得赶紧堵上。”
“要不然,后续的黄河水还会源源不断地倾泻而出,这灾情就没法平息了。”
“所以,堵堤是紧急事务,刻不容缓。”
他话锋一转,语带狡黠道:“但是,堵堤这事,可就大有文章了!”
“洪水那么大,要调集巨量的石块,海量的沙包,还要调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堵。”
“具体得花多少钱才能堵上,说实在的,咱们不知道,朝廷就更无从得知啊!”
“所以啊,只能等先堵完了,再来慢慢算账。”
吴德璋得意洋洋地呷了一口酒,道:“咱们这些地方官员是具体的操办人,那这究竟花了多少钱,还不是咱们大笔一挥,想报多少就是多少吗?”
“朝廷就算想算清楚,那也根本没办法算啊。”
“这石料啊,沙包啊,都已经实实在在地用在了堵塞黄河大堤上面,事后再也没法一一清点了,那又怎么能算得清呢?”
吴德璋笑道:“所以,这其中的账目,就是一笔永远也算不清的糊涂账,咱们说多少就是多少。”
“只要不是太过于离谱,多报个三五倍,绝没有任何问题!”
“这可不只是咱们大明朝如此,历朝历代,皆无一例外。”
“这笔账,没有一个朝代能算得清。”
“向朝廷报账的时候,多报几倍,也是由来已久的‘传统’了。”
朱允熥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承认,在紧急情况下,像堵堤这种,确实很难精确清算所耗费的钱财。
这便给了贪墨者极大的操作空间。
吴德璋见朱允熥沉默,以为他还在领会,便接着道破了第二项“玄机”:“这第二项款子,便是在灾情当中,临时救济灾民的款项。”
他指了指徐妙锦,笑道:“比如,刚才那位姑娘说一个灾民一天只吃掉四文钱,这就说得大错特错了。”
“咱们上报给朝廷的账目里面,一个灾民一天的花费是四十文!”
“一百多万灾民,一天开销共计超过五千万文,折合白银,就是整整五万两!”
“一个灾民一天四十文?!”徐妙锦闻言,不禁失声惊呼,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就两碗稀粥,一个馒头,再加一丁点的咸菜,四文钱都绰绰有余了,哪里用得了四十文呢?”
“真要每人每天花费四十文,灾民都可以顿顿吃上肉了,甚至还能有余钱!”
吴德璋连连摆手,笑道:“账可不是这么算的!”
他很快解释起来:“这灾民要吃饭,咱们这些官员难道就不用吃喝吗?”
“还有那些办事的衙差武丁,大家都要吃啊!”
“总不能让我们这些当官的,吃得和那些灾民都一样吧?”
“那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