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北巡抵达河南的消息,赵严自然是早就知晓的。
身为皇帝亲卫的锦衣卫,肯定也会有不少人随行护驾。
皇帝派他们来此视察灾情,在赵严看来也并不奇怪,完全在情理之中。
因此,赵严虽然被吓得心跳如鼓,却也并未觉得此事有任何蹊跷。
按察使作为大明三司之一,其下属有不少品级不一的属官。
如副使、佥事等,再往下还有掌管刑名的知事,以及掌管狱囚的司狱等。
虽然按察使司衙门是省一级的重要衙门,但按照大明的官制,按察使司衙门的知事却仅仅是八品官,品阶并不算高。
毕竟,按察使司衙门里面的知事都有一堆呢。
朱允熥原本以为,这名官员敢对寻常百姓说杀就杀,即便不是按察使本人,也至少得是四品的副使,最不济也该是五品的佥事吧。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只是一名小小的八品知事罢了。
朱允熥冷冷开口道:“好啊,小小一个知事,芝麻绿豆般大小的八品官,竟然也好有如此大的官威!敢随意对百姓滥杀无辜,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赵严听到朱允熥这话,脸色蓦然一变,原先的恭敬中透出一丝慌乱。
他急忙躬身,连连摆手道:“大人误会了!下官绝无滥杀无辜之心。”
“只是眼下正是河南救灾的关键时刻,百万流民四散在外,天子又亲临河南巡视,这种时候,灾区决不能有丝毫的混乱!”
他额头冒汗,继续解释道:“为了震慑那些心怀叵测,意图趁机作乱之人,官府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以重刑整饬乱世,维持地方秩序。”
“方才这位大人贸然站出来,又身份不明,下官还以为是刁民作乱,这才产生了误会,还望大人莫要怪罪,千万莫怪!”
赵严一边说着,一边不住地作揖陪笑,将姿态放得极低。
他满脸堆笑,道:“大人,还请移步到里面稍作歇息,容下官慢慢细禀,将一切原委向您详细陈述。”
朱允熥没有理会他的邀请,伸手指向地上跪着的“罪犯”,道:“朝廷有明文规制,凡在刑场高声喊冤之人,必须立即暂停行刑,重新开堂审理。”
“可你却将这些‘犯人’的嘴巴全部堵了起来,让他们根本无法开口,那他们还如何喊冤?”
“这难道不是明目张胆地违背朝廷的律令制度吗?!”
赵严面色一僵,随即又堆起笑容,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人都是灾后趁机作乱的刁民,是罪不可赦的恶徒。”
“若不将他们的嘴堵住,任由他们在刑场上胡言乱语,岂非要蛊惑民心,扰乱视听?”
“灾情当前,自当有一些非常之举,还望锦衣卫的大人能体谅下官的苦衷。”
他又一次恭敬地拱手,再次试图将朱允熥引入帐篷:“诸位大人,这里人多眼杂,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还是请随下官进里面去,一述详情吧。”
朱允熥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随后,他的视线又转向不远处的帐篷群。
这一带一长排摆着十几顶帐篷,每一顶前面都悬挂着各个官府衙门的牌匾。
但其中那顶主帐篷,无疑是最大的一顶,前面挂的牌匾也甚多。
那里应该是诸多官府衙门联合办公的所在了。
朱允熥问道:“你们按察使司衙门,就只有你一个小小的知事在此吗?”
赵严立刻哈腰拱手,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意:“回大人的话,按察使司的副使大人就在帐篷里面呢。”
“要不要下官去通传一声,让副使大人亲自出来迎接大人?”
他急于向上级报信,似想借此机会掩盖什么。
“不必了!”朱允熥摆了摆手。
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帐篷里面的官员竟是没一个人出来查看,这倒是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好奇心。
这些官员,究竟在里面忙些什么呢?
朱允熥抬腿便往主帐篷那边径直走去。
赵严顿时急了,连忙抢步冲到前头,就欲进去报信。
朱允熥朝身旁护卫使了一个眼色,护卫们心领神会,当即上前将赵严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