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1 章 大结局

第七传人 铜钱币 3978 字 3个月前

陈阳看着洒在泥里的小米,忽然想起破庙里那个少年,也是这样死死护着粮袋,哪怕被打得吐血,也不肯松手。

原来有些执念,会穿过轮回,刻进骨头里。

他蹲下身,慢慢把泥里的小米捡起来,放进剩下的半袋米里。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因果线像蛛网般裹着他,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远处传来孤儿们的哭声,他知道,就算把这半袋米送过去,也填不饱那么多肚子。

他救不了汉子,也救不了那些灾民,甚至救不了即将饿死的孤儿。

可当他背着半袋混着泥的米,一步步走向山那边时,脚步却没停。

路上遇到两个饿得走不动的孩子,他把捡来的野菜分给他们,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忽然觉得额头的伤口不那么疼了。

夜里宿在山洞,他梦见圆满之湖。

湖面上的面容依旧清晰,只是不再像针那样扎人,倒像无数双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他听见自己在梦里说:“救不了所有人,那就救一个是一个。”

醒来时,洞外的晨露落在他手背上,像极了圆满境界时,指尖那点未曾熄灭的微光。

三个月后,陈阳站在洪水退去的淤泥里。

脚下的村庄只剩下断木和腐尸,空气中弥漫着瘟疫的气息。

他背着一个染了病的小女孩,正往高地的隔离营走。

女孩的呼吸越来越弱,他能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流逝,就像他见过的无数次轮回,这孩子最终会在营外死去,因为隔离营的大夫不敢收治。

果然,到了营前,穿着麻布罩衣的大夫拦住他:“她染了疫,不能进!”

“她还有气!”

陈阳的声音嘶哑。

三个月来的奔波让他瘦得脱了形,眼里布满红血丝。

“我见过治这病的方子,用艾草和苍术煮水,再……”

“没用的!”

大夫打断他,眼里满是疲惫与麻木。

“昨天已经埋了三十个了,你让她死在外头,至少能保住营里的人!”

女孩忽然咳了一声,抓住陈阳的衣角。

气若游丝:“叔……我想……娘……”

陈阳的心像被攥住了。

他知道大夫说的是对的,瘟疫一旦传入营里,会死更多人。

他也知道这孩子的娘,早在洪水来时就被卷走了,连尸首都没找到。

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

“别怕,我给你讲故事。”

他讲大梁城破后,有个妇人抱着孩子逃了出去。

讲东城街道,有两个孩子跑向了道观。

讲山那边,有半袋米救了三个孤儿。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瘟疫的气息,却异常安稳。

女孩的眼睛慢慢闭上了,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陈阳抱着她,在隔离营外站了很久。

大夫远远看着,没再催他。

后来他挖了个坑,把女孩埋在一棵刚抽出新芽的柳树下。

埋土时,他的手指触到了一块硬物,是女孩攥在手里的,半块烧焦的饼,边缘还留着牙印。

他想起自己刚到对立世界时,那个妇人鞠躬的样子。

想起东城门后,孩子模糊的呼喊;想起山那边,孤儿们接过带泥的小米时,亮晶晶的眼睛。

这些碎片像散落在黑暗里的星子,虽然微弱,却让他在因果的缠绕里,始终能找到自己的方向。

轮回依旧在转,痛苦从未停止。

他救不了所有人,甚至连自己都快忘了“陈阳”是谁,只记得要往前走,要把那些散落在尘埃里的微光,一点点拾起来。

雨又下了起来,打在他的脸上,混着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抹了把脸,看向远处另一个被洪水围困的村落,那里隐约有求救的呼喊传来。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步伐比来时更慢,却更稳。

因果线在他身后织成密网,轮回的漩涡在脚下转动,可那点微光,始终在他眸里亮着,像从未被风雨熄灭过的,一豆灯火。

陈阳已经记不清自己走过多少片焦土,救过多少双颤抖的手了。

有时他是大梁城废墟里那个带血的青年,用木柱劈开乱兵的刀。

有时他是东城街道上那个裹着黑痂的身影,在邪祟的藤蔓里把孩子推向道观。

有时他是洪水退去后的泥地里那个蹒跚的背影,背着染疫的女孩走向高地。

岁月在他身上刻满痕迹,却又奇异地停滞着。

他的头发从乌黑熬成霜白,又在某场大火后重新生出青丝。

掌心的老茧层层叠叠,磨破了又结上,结上了又磨破,最终变成与大地同色的粗糙。

记忆像被雨水泡过的纸卷,字迹晕染得模糊,他时常忘了自己是谁,只记得“要去救人”——这个念头像刻在骨头上的咒,支撑着他在轮回的漩涡里一次次站稳。

他见过太多重复的苦难。

同样的城池在不同的年代崩塌,同样的母亲在不同的灾难里抱紧孩子,同样的少年在不同的绝境里攥紧最后一点希望。

有时他冲上去,能拦住落下的刀,能劈开缠绕的藤,能把半块饼塞进干裂的嘴唇。

有时他慢了一步,只能看着鲜血漫过青砖,看着藤蔓缠上孩童的脚踝,看着最后一点希望在饥饿里熄灭。

无奈像潮水,一遍遍漫过心口。

他曾对着漫天火光嘶吼,问为什么救不完。

曾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瘫坐,指尖抠进泥土里,问这样的挣扎有什么意义。

曾在某个雪夜,看着自己救过的孩子长成了施暴的兵卒,突然觉得轮回像个荒诞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