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苍下午派出的兵果然没回来,祁阳营寨已是空寨,人去哪了?
顾青裳又惊又喜,喜的是这趟查探所得军情重要,惊的是点苍撤兵不知有什么谋划。她借着同伴在坡上的火光确定好方位奔回,正要点灯笼策马上陡坡,就听见落石声响和远处传来的细微锣声,江桐露等四人自陡坡上奔下。
“顾师姐,快逃!”江桐露喊道,“敌人追来了!”
刘增不住怒骂:“操!操他娘!”
顾青裳抬头望去,山上出现几处光点,她没点灯笼,只能拨马跟在卢宜身边疾奔,大声道:“是空的!回来的队伍没人,祁阳是个空寨,点苍弟子都撤退了!”
“对不起,顾师妹,应该是我把他们引来的。”卢宜歉然道。
“你在胡说什么?”顾青裳这一说,才发现卢宜面无血色,低头一看,灯笼照着他左腰处棉袄湿淋淋一片,是血!
“抓那个巡逻时,我怕他发信号,失手挨了一下。”卢宜道,“他们是跟着血迹才来得这么快。”
卢宜身子晃了晃,道:“消息重要,务必传回去!”
顾青裳问道:“什么意思?”
卢宜高声喊道:“熄灯!”
顾青裳不知他用意,回头望去,后方已亮起十余点火光,正向己方追来,而己方只有卢宜还点着灯笼。她吃了一惊,彷佛知道卢宜打算做什么。
“右边有处树林,往那直走!顾师妹下令,记得贴紧江队长!”卢宜喊道,“快下令!”
“往北走,进树林!”顾青裳喊道,“树林里会合!”
卢宜点着灯笼向左直奔,顾青裳紧贴着江桐露向右转去,石新和刘增跟上。再回头时,她只看到数十点火光追着卢宜的方向去了,她知道卢宜必死无疑,心中难受,策马挥鞭。
又是黑压压一片,但跟险峻的山路不同,这里虽然崎岖,终究是平地。进入树林,照之前教导,只要不催逼马匹,马有夜眼,不会撞树摔崖,但也不能急奔,顾青裳尽力贴着江桐露的马,听着她马蹄方向前进。四人不时低声呼喊应答,忽远忽近,一直走着,走到看不见火光的地方,走到听见水声的地方,继续走着。
顾青裳不知道卢宜能支撑多久,但只要对方打着灯笼找进这片树林,马上就能追上,所以要走得越远越好。
不知走了多久,顾青裳察觉到江桐露的马似乎越走越慢,步伐有些凌乱,低声喊道:“江队长?”
江桐露没有回应,顾青裳心下一突,提高声音喊道:“江队长!”
江桐露低声呻吟:“顾……师姐……”
顾青裳吃了一惊,策马到江桐露身边,伸手一摸,摸着江桐露趴在马身上。
“我……不行了……怎么……这么没用。”
顾青裳急道:“你受伤了?”
江桐露没有回应,不知死了还是昏了,顾青裳抓住她马匹,翻身下马,摸黑将她抱下,只觉她手脚冰冷,脉搏虚弱,却不知受伤还是怎地。
“怎么了?”黑暗中传来石新的声音。自己极力才能跟上江桐露,他们竟没跟丢,果然是有经验的探子。
“我们歇会。”顾青裳道。
“不能歇!”刘增道,“狗爪子随时会追上!咱们要走到天亮,走出树林,找到安全的地方!”
“江队长昏倒了!”顾青裳道。
“那就扔了她!”刘增怒骂。
“我说歇会!”顾青裳下令。
刘增不住咒骂,石新跟着下马。顾青裳小心地将江桐露放在地上,点起火折子,用微弱的火光让众人确定位置后立即熄灭。
三人围坐在一起,石新低声啜泣,刘增不住咒骂江桐露,怪她拖累队伍。
忽地,江桐露轻声呻吟,顾青裳喜道:“江队长醒了?”
江桐露低声懊恼道:“这是哪?我今天怎么回事……”
石新低声道:“刘老,帮江队长……把把脉吧。”
顾青裳讶异道:“老刘会把脉?”
石新道:“他会点医术。”
原来这就是刘增这老痞子留在探子队的原因,顾青裳恼怒他明明会医术却不伸援手,冷冷道:“快替江队长把脉。”
刘增应了声是,江桐露也不推拒。只听刘增讶异道:“她有身了!顾师妹,她有身孕了!”
顾青裳吃了一惊,江桐露惊道:“胡说什么!”
刘增怒骂道:“你这张腿货,有了身孕还来拖累我们,想害死谁!”
顾青裳瞧不清黑夜里众人是怎生脸色,却见着来处远方又有火光闪动。
她素来知道黑夜险恶,但她从不知道,黑夜中的亮光有时比黑夜更险恶。</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