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无缘不聚(上)

天之下 三弦 4563 字 2024-10-20

“留下十个小队长。”沈玉倾勒马发号施令,“其余人尽快跟上,在播州会师!”

楚夫人讶异问道:“为什么?”

沈玉倾道:“天黑路险,还不会被爹甩下,等到天亮,他沿着驿站二十里一换马,咱们带着五百人,哪有这么多马匹可换?他放马急驰只会把咱们甩开。”

越急越办不好事,沈玉倾稳下心情,点了十名武功较高的小队长跟随,嘱咐余下十名队长率队尽快跟上,必要时在附近城镇征调马匹,又派人传讯沈未辰说自己要往播州追去,吩咐完毕,只带着楚夫人与十骑出发。

铜仁太远,千里之遥,爹不会将性命交托给兄弟,只会想着自己掌权。

他希望自己没有猜错。

沈清歌心底满是不悦,因为她被逼得不得不带沈庸辞离开青城。

在得知沈庸辞是被软禁而非发疯后,她又去见了沈庸辞几次。沈庸辞偶尔长吁短叹,暗示沈玉倾受奸人蒙蔽,若楚夫人有所察觉,沈庸辞便转过话头,沈清歌越发觉得可疑,把整件事想了个透。

第一个疑点是雅爷政变。沈雅言与众兄弟姐妹感情最好,她从未听过沈庸辞有什么倒行逆施,怎地沈雅言会突然对玉儿发动政变?沈清歌当初不是没细问过,雅夫人噤若寒蝉,问沈雅言便说沈庸辞发疯惹怒自己。

这就引出第二个疑点,追问大哥三弟哪里惹怒他,沈雅言便支吾其词,什么喜怒无常朝令夕改,具体的事又说不出,再问便大发脾气,说三弟疯了就是疯了,青城早晚亡在三弟手上,其他事问楚夫人跟玉儿去。

楚夫人也闪烁其词,只说沈庸辞这几年记性渐差,神思困倦,偶有失措举止。再问周围人等,都不曾听过沈庸辞有什么失态之举,即便是这大半年负责看管他的守卫也说太掌门晨起晚歇,读书写字练武,不曾有什么怪异。

第三个疑点是看守。沈庸辞即便神智失常,也不用这等严防死守,楚夫人甚至不允任何人单独面见沈庸辞,这哪是看管病人的模样?

再说沈玉倾,沈清歌年轻时便嫁入彭家,与沈玉倾相处不多,然而几次省亲都听家人夸他自幼聪明,宽厚仁善,与沈庸辞一般是个谦谦君子,她也看这侄儿温和善良,不像贪图权力之辈。再说了,沈庸辞就他一个儿子,掌门之位不早晚是他的?

她不相信雅夫人说沈玉倾故意害死沈雅言,战场无眼,沈雅言之死应属意外,沈玉倾若真要害大哥,政变便足以问罪,怎会只是软禁,后又交予重兵让他抵御华山?再说还有小小在,谁不知沈玉倾最宠这妹子,断无害死亲大伯的道理。

何况玉儿真要夺权,杀了沈庸辞便是,软禁做什么?由此可知,玉儿对家人还是感情深厚的,这父子之间定然有些说不清的误会,才导致玉儿犯下这等违背伦常的大错。

她劝过沈玉倾几次,说父子纲常,子为父隐,直在其中,又说青城重伦常,因此亲情深厚,沈庸辞即便有失,何必防贼似的防亲爹?说到不满处,忍不住破口大骂,说人要行正坐直,不可乱了规矩,只差没撕破脸指责沈玉倾得位不正。

种种迹象让她不由得怀疑沈玉倾当真是受了奸人蒙蔽,楚夫人为护子同谋,沈雅言或许知情,只是最后决定帮助侄儿,担下罪名,毕竟他这大哥与其他兄弟都亲,唯独跟三弟凑不到一块儿去。

可无论她怎么明示暗示,玉儿只说担心爹发病,坚持软禁沈庸辞。即便如此,她也从没起过帮沈庸辞逃走的心思,只希望玉儿能突然回心转意,与父亲促膝长谈,许能化消心结。

直到今晚,许姨婆宴请青城女眷喝春酒,她也在席间,宴罢人散,她回到兰心阁,赫然看到沈庸辞在自己房里。

原来沈庸辞早就暗中观察找寻脱身机会。北辰阁戒备森严,要逃出已经困难,再要逃出青城乃至巴县,难上加难。他寻思元宵节是最好的机会,恰巧许姨婆邀宴楚夫人,这机会稍纵即逝,只能冒险。等楚夫人一走,他便吹熄油灯假装睡着,趁夜色昏暗卫兵交接之刻,冒险从后窗跳出,翻过北辰阁后的围墙,竟侥幸得逞,没被发觉。

过了这一关,还差得远,青城守卫严密,即便沈庸辞武功高强也插翅难飞,莫说离开青城,出了北辰阁,连离开长生殿都有困难。但沈清歌是内眷,与他一般住在长生殿,兰心阁离他所住北辰阁不远,沈庸辞躲入兰心阁里,一时无人察觉。

他等得心焦,怕楚夫人回来发现自己逃亡,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沈清歌回来。

“帮我逃出去。”沈庸辞道,“玉儿被奸人蒙蔽,忤逆篡位!”

沈清歌早知沈庸辞没疯,却只认为他们父子失和,劝道:“你跑出来做啥?你们父子之间有什么事,不能跟玉儿好好说?”

“玉儿若肯听,我早就说了!”沈庸辞摇头,“二姐不帮我,再没人能帮我!我被抓回去,看管势必更严,就再没机会跟玉儿好好谈了!”

“你跟玉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清歌问,“他为什么要软禁你?”

“先带我逃出去,路上说!”沈庸辞催促,“静昙很快就会发现我不见!”

青城素以中道为本,诗书传家,沈清歌虽然性子粗野,也觉三纲五常不可违逆,觉得沈玉倾软禁父亲不对,楚静昙更不该监视丈夫,一时为难。沈庸辞不断催促,沈清歌拗不过弟弟求情,只好唤来马车,偷偷接沈庸辞上车,驶出青城。她是沈家嫡系,不会受到刁难,轻易便出了城。

此时巴县灯火通明,人潮汹涌,马车难行,沈庸辞混入人群里,要沈清歌陪他去驿站,用令牌借马。楚静昙发现丈夫不见时,两人已奔出二十里,找了驿站换马,沈庸辞故意留下讯息说要前往铜仁,借此混淆视听,却转向播州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