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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通缉犯,我在海捕文书里看到你的了!”
第二天,郭壁年又来到树林,来见明不详。
“你要抓我吗?”明不详坐在树上,阳光穿透树影,风吹枝叶,摇摇晃晃。
“我要抓你就不会一个人来了。”郭壁年坐在地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是因为明不详是逃犯?他不想抓明不详。至于理由,这么漂亮的人儿扔进大牢多可惜,再说这人还救了自己一命。
难不成是因为明不详说能帮到自己?
郭壁年也不知道明不详能怎么帮自己,他连自己的癖好都说不出口。并不是羞耻,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羞耻的,但少林辖下除了嵩山境内,多半民风保守,连相公都不受待见,嘉阳镇百姓更是纯朴,自己的癖好太过惊世骇俗,泄露出去,普光寺不会收自己这样的弟子,最重要的是,爹一定会疯掉。
“那你为什么来?”明不详从树上跳下。
郭壁年犹豫半晌,说不出话。明不详走至他身边,两人相对无言,明不详忽地问道:“你有相好的姑娘,家里反对?”
郭壁年一愣,忙道:“没。家教甚严,不敢轻犯女色。”
“你今日没碰过姑娘?”明不详又问。
“没有!”郭壁年道,“男女有别,哪能轻薄?我可不是浮浪子。”
“那你身上怎会有脂粉味?就混在熏香味里。”
郭壁年大吃一惊,忙抬手嗅了嗅,用力抹了抹脸,把手放在鼻端,没闻着什么味道。他一直很小心,离开阁楼后会用熏香熏衣,以免被父亲发现。
“我鼻子灵,一般人闻不到。”明不详道,“不过寻常人听到这话,该是先嗅衣袖、肩膀、胸口,你却先闻指尖,摸脸。”
“我摸过姑娘的脸,又被姑娘亲了脸颊,所以……”这抵赖徒劳无功,方才才说自己不是浮浪子。
“你来了,就是有话想说。”明不详道,“我是个逃犯,说的话无人会信,你有烦恼尽管说,即便我帮不上忙,你也不用闷得慌。”
郭壁年红着脸,心跳加速,他确实想找个人说话,很想很想。他犹豫着望向明不详,忍不住想:“这么漂亮的人,应该不是个坏人吧?”于是问:“你为什么要刺杀江西总舵?”
“你觉得他不该死吗?”明不详反问。
郭壁年道:“那是丐帮辖地,他有罪也该由丐帮处置。”
明不详道:“我有个朋友说,做自己良心上过得去的事。”
郭壁年听他这样说,更觉这人可信,于是道:“你会帮我保守秘密,绝不会泄露吧?”
明不详点头。
“我……我喜欢姑娘的衣服。”郭壁年终于说出口,又连忙摇手,“你别多想,我不是相公,我喜欢姑娘,想把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我不是那种男人!我……就觉得漂亮,我喜欢漂亮的东西!”
他忍不住看明不详的脸色,见他既无惊讶,也无嘲笑之意,稍稍安下心来,一股脑将事情和盘托出,从小时候有个妹妹说起,说到自己躲在藏有母亲遗物的阁楼上换装,甚至无法见到自己盛装打扮后的全貌。
一个秘密很重,但若有人分摊,重量就少了一半,把心底话说出来,郭壁年只觉胸中坦荡,一口郁气抒发,却又不安起来,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龌龊?一个大男人……”
明不详摇头:“古人中也有不少喜着女装之人,何晏美姿仪,好服妇人之服,明帝好妇人之饰,即便佛门中人也有善本法师以女装奏琵琶,虽罕见,非无前例。”
“但我爹不会喜欢,他看见了会气死。”郭壁年道,“我是铁鹰派的掌门继承人,做不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事,而且传到普光寺去,我就不能拜入普光寺门下了,前途就完了。”
“躲起来偷偷穿就是。”明不详道,“用不着自尽。”
“我……我想让人看见。”郭壁年低着头,“我想穿着漂亮衣服,让人夸我漂亮。我不像你,你长得好看,很多人会夸,我想打扮,我……我想光明正大走出去,不想偷偷摸摸,但是……”
明不详道:“但是你怕穿上女装被非议,被讥笑,让父亲蒙羞,让铁鹰门丢脸,你很痛苦,这就是你自杀的原因?”
郭壁年默默点头。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你这是求不得苦。”明不详想了想,道,“我或许能帮你。”
郭壁年一愣:“怎么帮?”
“你想让人家看不是?”明不详指指自己,“我应该算是个人吧?”
郭壁年张大眼,欣喜不已。</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