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出于难

天之下 三弦 4037 字 2024-10-20

“你希望沈掌门死在昆仑宫吗?”谢孤白问,“你就不会这么为难。”

如果沈庸辞死在昆仑宫,或者半途病倒,勾结蛮族的事,还有其他许多往事就能尘埋。对楚夫人而言,她的丈夫仍是那个恪守中道的丈夫,仍是雅爷不亲不疏的兄弟,青城温和仁善的掌门。

这样说起来,最好的办法,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父亲真死在昆仑宫……他没有往下想,再往下想就大逆不道了。

沈玉倾仰头,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扇窗户,因为从这他可以见着在钧天殿上方飘扬的青城旗帜。

竹与剑,君子之威。

打小教他这些道理,教他该怎么做才是君子、才符合中道与青城利益的人,却是个骗子。

竹节中空,是虚心,也是虚伪……

“如果你还抱有这样的侥幸,那这一仗我们输定了。”谢孤白道,“我们要把局面往最坏的方向去设想,这样布置都怕来不及。”

“能不能不把小妹牵扯进来?”沈玉倾问。

他不希望小小知道这件事,他甚至希望整个青城只有他跟谢孤白知道真相。

无声的静默持续了一段时间。

“小妹没嫁给三爷时,你松了一口气。”谢孤白问,“为什么?”

为什么?更久以前,沈玉倾想过相似的问题,为什么明知道李景风身份武功都无法匹配,却想搓合他跟小妹,甚至更胜于三爷?这绝不是因为景风是他的结拜兄弟。景风再亲,也不如小妹亲。

所以他是为了小妹?他早就知道,小妹不该用联姻作为归宿。难道她不够聪明,不够有天赋?为什么只能在闺房里活着?

或许他早就看出了潜藏在小小内心,因教养而被压抑着不敢稍张的羽翼。但自己也因着长年的教养,没让她缓过这口气。直到见着景风,这个没有身份,没有包袱,却有正直刚强之气的人,他期望小小有的,其实是景风头上那片天空。

“你希望小小飞。”谢孤白道,“但你不能牵着她飞。那只是你的方向,不是小小的方向。”

他想起昨晚的梦,那片竹林牢笼。

“让小小自己决定怎么做。”谢孤白道。

夏厉君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要来巴县刑堂,就算是打发时间,她也该去钧天殿的总刑堂,在那里翻看卷宗,摆她的架子,喝叱自己这些当差弟子不尽心力。

这里是巴县刑堂,是办事的地方,事务繁杂琐碎,多半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毕竟就在门派脚底下,是整个青城境内治安最好的地方,剧盗野匪土豪劣绅不会有,就算有,多半也是办不了的案——没点靠山,谁能在巴县张牙舞爪?这巴县路上招摇过市的十顶轿子里,少说三顶能跟沈家攀上点关系。

大小姐是两天前来的,虽然着了劲装,头发利落地扎了个马尾,但那张粉嫩过头的脸蛋还是让男弟子垂涎一地。等毛堂主尴尬地介绍过她的身份,那些个“好汉”又恨不得趴在地上,舔回一地的口水。

毛堂主指了最里头的一间房给她公办,职位是掌刑使,一进来就比自己高上两阶,说起来还是万分委屈她了。掌刑使是文职,不用巡逻警戒,不用盘查缉问,只负责审理弟子们带回来的疑犯,看是收押还是释回,或当场杖责。掌刑使分摊堂主案件,所办都是小事居多。

也是,连她腰间佩着的那把唐刀都是崭新的,刀鞘上的漆没一点剥落污损,乌黑油亮,还有扎眼的银环扣带,要有个擦损多可惜。

这位大小姐美貌端庄,见着每个人都礼貌,脸上总带着温和的微笑,轻声细语,声音好听,处处与这粗莽的刑堂格格不入,也跟自己截然不同。

夏厉君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女人,不漂亮,平时懒于梳理头发,而且因为任务把皮肤晒的太黑,身量是与一般姑娘相同的七尺,却有着一副大骨架。因为这,她总被认为胖,实际上她宽松的衣服下全是结实的肌肉,如果能高个一尺,她看起来会更匀称一些。

这些不算毛病,起码不算是大毛病,装扮装扮还是能遮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