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轻声道:“不劳姐姐费心了,阿香已经心有所属了。”燕雨柔奇道:“不知哪家的小子这么好的福气。”阿香瞧了上官飞云一眼,目光如秋水闪动,柔声道:“便是眼前这位上官飞云哥哥。”上官飞云惊道:“我?阿香姑娘莫要开在下玩笑了。”燕雨柔讶然道:“莫非你先前便认识这淫贼?”上官飞云忙道:“在下与阿香姑娘乃初次见面,此前并不相识。”
阿香道:“按照咱们诺苏寨的习俗,上官哥哥登上了这座姑娘楼,我便要嫁给他。”燕雨柔大奇道:“这是什么习俗?何为姑娘楼?”阿香不紧不慢道:“咱们诺苏寨的女子到了待嫁年纪后,父母就会为她建一座竹楼,这座竹楼便是姑娘楼。姑娘楼建好后,父母就将他们的姑娘送进去。谁对这位姑娘有意,便去姑娘楼叩门。若是连叩十声仍无回应,就代表姑娘不喜欢他,他就会离去。倘若姑娘对他有意,便会开门将其引入,并与之同房,他们就算正式结为夫妻了。”
阿香继续说道:“我的亲生母亲走得早,阿爹后来又娶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一直不喜欢我。前些天阿爹刚走,她便急着给我建姑娘楼,要把我嫁出去,楼还未完全建好她就把我赶了上来。咱们彝族女孩子自小就敢爱敢恨,从不把爱藏在心里,上官哥哥既然登上了这姑娘楼,而我又不讨厌上官哥哥,那我便嫁给你吧。”
上官飞云大急道:“万万不可。”燕雨柔瞧着上官飞云,似笑非笑道:“阿香生得如此好看,年纪虽小了些,过上几年必定是个大美人,她愿意嫁给你,不知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你倒不愿意。”上官飞云正色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在下又岂是贪图美色之辈?这姑娘楼是我晕倒后被二位姑娘带来的,非我本意。若我早知道诺苏寨有此习俗,即便我受伤再重,也断不会上来的。”
阿香泫然欲泣道:“原来上官哥哥竟这般嫌弃阿香。”上官飞云见阿香黯然神伤,心有不忍,劝慰道:“阿香姑娘,非是我嫌弃于你,你们诺苏寨虽有你们的习俗,但我与姑娘不过初见,毫无感情而言,岂能如此草率地谈婚论嫁?”阿香美目中流露出坚定的神色,说道:“感情是可以慢慢建立的,阿香愿意日日跟着上官哥哥,待你对阿香生出了感情,再娶我也不迟。”
上官飞云不料她竟如此执着,无奈道:“实不相瞒,在下早已情有所归了。”阿香黯然道:“那位姐姐一定比阿香美,比阿香温柔吧。那也无妨,只要那位姐姐不讨厌阿香,阿香愿意做小。”上官飞云垂着头,难过道:“她……她已不在人世了……”
阿香忍不住“啊呀”一声,试探着问道:“那位姑娘可是叫‘婧伊’?”上官飞云奇道:“你怎知道?”阿香莞尔道:“方才你昏倒的时候,一直唤着婧伊姑娘的名字,还错将雨柔姐姐当成她了。”上官飞云面上不由一红,向燕雨柔抱拳道:“燕姑娘,方才是在下无礼了,还请见谅。”燕雨柔摆了摆手,道:“本姑娘并非蛮不讲理之人,既是无心之举,本姑娘也不会怪罪于你。”
阿香老气横秋道:“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婧伊姑娘虽不在了,但上官哥哥堂堂大好男儿,莫非终生便不再娶妻生子了么?非是阿香乘隙而入,阿香愿意代婧伊姑娘照顾上官哥哥余生。”上官飞云苦笑两声,悲凉道:“至亲之人都已离我而去,这世上再无值得我留恋之人了,哪还有什么余生?若是方才能被燕姑娘一剑刺死,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想死还不容易吗?”只听“呛啷”一声,燕雨柔将柔肠剑抽出鞘来,举手便向上官飞云刺去。上官飞云吃了一惊,不知燕雨柔为何忽然翻脸,以他的武功要避开这一剑自然是轻而易举,但他早已有了轻生之念,便不再闪躲,静待这一剑刺来。
阿香惊慌失措道:“雨柔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一把将燕雨柔拦腰抱住。燕雨柔怫然道:“他既然不想活了,本姑娘就做个好人成全了他。”阿香抱着燕雨柔不放,说道:“上官哥哥想必是经历了重大变故,一时想不开才会如此的。”
“诺苏寨一夜之间百余口人尽成亡魂,仅剩你一个,这算不算重大变故?你可曾想过死?”燕雨柔放下柔肠剑,拍了拍阿香的手,示意她放开。阿香环抱着燕雨柔的双手兀自不肯放开,摇头道:“阿爹他们虽然都不在了,但阿香从未想过去死,阿香还要好好地活下去。”
燕雨柔指着上官飞云,冷笑道:“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 古往今来,凡是成大事者,哪个不经历过磨难,遭受过挫折!阿香身为一个女子,尚有如此坚定的心志,你这个堂堂七尺男儿却承受不住,一心求死,能有什么出息?即便今日我不杀你,想必日后你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遇上一点不如意仍要寻死觅活,倘若阿香真嫁给了你,你哪能护得阿香周全?”
上官飞云苦笑道:“在下的身世经历,远非二位姑娘所能想象。”燕雨柔沉声道:“你且说来听听。”上官飞云便从自己小时候如何被上官孤峰收养,海晏村如何被害讲起,一直讲到昨晚商船如何被冲走,自己如何眼睁睁看着船毁人亡却无能为力。阿香听罢,不胜唏嘘,柔声道:“阿香以为,无论是村民被害,还是商船遇难,其实都不是上官哥哥的过错,上官哥哥无须自责。”
燕雨柔面色稍缓,道:“你的至亲之人虽都已不在人世,可你还活着,既然活着就该好好珍惜生命,热爱生活。我知道你心中必定难过内疚,以为死了就能解脱。但你可曾想过,倘若你的亲人泉下有知,他们愿意看见你死吗?更何况村子被害的真相究竟如何,你尚未查清,又有何面目去面对他们?死很容易,活着才是最需要勇气的。你此刻如此轻贱自己的性命,你可知道有的人千方百计只为能活得久一些,哪怕多一时三刻也好,只因生命才是这个世上最值得尊敬和珍惜的事物。”说到最后几句,语气蓦地变得萧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