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上得楼来,只见孙尘封身着青衫,头戴竹笠,静坐窗前,身侧摆着把乌鞘长剑,样式古朴,剑穗上却挂着块做工精细的玉佩,鲜红如血。孙尘封一手持壶,一手把杯,酒水自壶口缓缓注入杯中,与秦淮河中流淌的月色相互辉映,衬得孙尘封那消瘦的身形愈发清冷。
上官子吟冷笑道:“孙尘封,你好雅兴啊。”孙尘封望着杯中酒水,淡淡道:“有事就说,无事便滚,我不想多听废话。”上官子吟怒视道:“好,那就纳命来罢。”孙尘封冷哼一声,缓缓放下酒杯。上官飞云道:“且慢,我有一事相问。”众人皆是一奇,不知上官飞云所问为何。
只听上官飞云静静道:“我只想知道,海晏村之事究竟是不是你所为?”上官子吟没好气道:“大哥,事到如今,你还不信么?”孙尘封道:“是又如何?”上官飞云眼角忍不住一跳,沉声道:“爹爹和海晏村诸位前辈将你视作亲人,你怎忍心向他们下手?”
孙尘封冷然道:“我向来便是孤身一人,什么亲人朋友,皆与我孙尘封无关。”上官飞云强忍怒气,道:“即便你从未将爹爹他们视作朋友,可他们不曾与你结怨,为何你要下此狠手?”孙尘封冷哼道:“我如何作为,与你无关,亦无需向你解释。”上官飞云缓缓握住朔雪,道:“好,我还有最后一问。”
上官子吟气道:“大哥,凶手便在眼前,你不速速为爹爹报仇,还多问作甚?”上官飞云不去理他,继续问道:“孙尘封,海晏村一事究竟是你一人所为,还是与何不鸣合力而为?”孙尘封不屑道:“我想做的事,无需他人插手,我与何不鸣不过各取所需罢了,彼此互不相干。”
上官飞云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心中大震:“什么?各取所需!何伯真的杀了爹爹他们!这么说他在名剑阁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什么‘君山约定’,什么‘想不起来’,原来……统统都是骗我的。是他杀了爹爹,是他杀了村里的前辈,为何他不连我和子吟也一并杀了?不,不,兴许何伯真的记不起来了。可记不起来又有何用,他终究还是我们的杀父仇人……”一时间,思绪乱作一团。
忽听上官子吟喝道:“大哥,孙尘封既已承认,你还不动手么?”上官飞云恍然回神,随口应了一声,怒道:“孙尘封,去九泉之下向爹爹和前辈们忏悔罢。”正要动手,却听杨碧影唤道:“飞云!”
上官飞云知道杨碧影之意,头也不回道:“杨伯伯,飞云谢过你的好意了。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身为人子,我和子吟想亲手手刃仇人,还请杨伯伯莫要插手,飞云自当小心谨慎。”杨碧影点头道:“好,我在一旁为你掠阵。”孙尘封阴恻恻道:“你们还是一起上罢,反正你们今晚都走不出这星河楼。”
上官飞云叱道:“口出狂言。”话音方落,只听“嘶”的一声,包裹朔雪的布匹四散飞开,一道寒光匹练似的向孙尘封射去。孙尘封冷哼不语,伸脚挑起身旁的乌鞘长剑,“铮”的一声,恰好将朔雪撞开,火花四溅。孙尘封横手一撤,抽出剑来,左袖一挥,将剑鞘向上官飞云扫去。
上官飞云仰头避开,只听“嗤”的一声,剑鞘没入身后的墙壁将近一半,他不料孙尘封内力竟如此之高,陡觉一股冰冷的剑气扑面而至。上官飞云不敢大意,一招“雪满天山”护住面门,抬步疾退,这才瞧见孙尘封手中长剑弯弯曲曲,犹如毒蛇,剑身漆黑如墨,剑尖细而长,分为两叉,好似蛇信一般。
孙尘封一击占得上风,后招接二连三攻至,密如狂风暴雨。上官飞云虽与孙尘封同在海晏村居住多年,但孙尘封平日里闭门不出,怪里怪气,少与人来往,是以上官飞云对孙尘封的武功竟是一无所知,只觉他的剑法如江湖传言一般阴冷怨毒,感觉不到半点人类应有的感情。
孙尘封剑走偏锋,招招致命,仿佛毒蛇猎食一般,迅捷歹毒,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细观之下,又觉他每一剑都极为简洁,无半点花巧可言,只求杀敌却不顾及自身安危,甚至不惜和对手玉石俱焚。上官飞云自学剑以来,所见武功虽各不相同,却从不曾见过如此剑法,即便是“天干十罡”中天葵的“鬼阴剑”也不及他这般狠绝——那根本不是剑法,而是死亡!
一时间,场中乌光大盛,朔雪的寒光却渐渐暗了下来。上官子吟掌心之中尽是冷汗,又不敢妄自呼喊,生怕引得上官飞云分心。杨碧影究竟是老江湖,武功虽不及上官飞云,见识却远胜于他,见状扬声道:“凡有所学,皆成性格,剑法歹毒者,其心必定歹毒,当以浩然正气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