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晚了。

密集的子弹从对面飞来，身处空中的士兵们到底难以立刻做出反应，两名士兵瞬间就被击毙，颚之巨人得以逃脱包围。

跑向车力巨人方位的同时，波尔克居然还有心想另一件事。

刚刚那道声音……好像有些熟悉。

74.

趁着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颚之巨人和车力巨人身上，战锤的本体悄然将硬质化向下蔓延，而等艾伦发现的时候，她猛然发力，树状硬质化拔地而起，将进击巨人死死地钉在了半空中。

与此同时，兽之巨人与车力和颚汇合。

“别让他们跑了。”吉克·耶格尔说道，“彻底消灭。”

有些麻烦啊。

艾伦二次变身体力消耗颇多，又被战锤的硬质化钉住动弹不得，对面同时有两个具有远程攻击手段和行动敏捷的颚。其中最麻烦的还是车力巨人身上的武装，对半空中躲闪不够灵活的立体机动装置杀伤力巨大，而且士兵装备有限，但凡被拉长消耗就会被一网打尽。

然而……

谢伊轻笑一声，趁着兽之巨人的碎石攻击扬起的尘土隐匿身形。

硬质化对体力消耗巨大，战锤巨人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作为女性的体力也较为短板，她甚至没有力气把只差一步的进击巨人的脖子刺穿。

“你已经无计可施了。”

艾伦从巨人后颈部剥离出来，然后纵身一跃，“但我还有呢。”

他再次变身为巨人。

“可恶，那小子居然还、”波尔克的声音忽然止住，他瞪大了眼睛，“居然是——”

“波克，你发现了什么？”

车力巨人的继承者，皮克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对劲。

波尔克死死地盯着已经完成变身的进击与始祖的巨人，目眦欲裂。方才露出的那张脸哪怕稍有出入、但单凭一双眼睛也足够让他也清晰地认出来属于同一个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总觉得这巨人的绿眼珠好像有些熟悉。

那天宿在玛利亚家里的伤兵，居然就是这个摧毁他家园、屠杀他同胞、甚至还欺骗了她的艾伦·耶格尔！这个恶魔中的恶魔！

在应战的路上，他还自我说服着，玛利亚行动不便，她的男人也断了一条腿，应该不会跨越大半个雷贝利欧来参观演讲。然而因为巨人任期拒绝了自己的玛利亚，她新找的男人就是艾伦·耶格尔！她被利用了！

巨大的愤怒几乎让波尔克无法思考，也听不清皮克疑惑的呼唤。他气昏了头，径直冲向绿眼的恶魔，咆哮着用锋利的爪牙发动攻击。

“你骗了她！你把她藏在哪了！？”

进击巨人因为嘴部结构无法说话，艾伦也不打算回答什么。

玛利亚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反而是颚之巨人的情绪失控更方便打破对他们的不利局面，于是进击巨人也咆哮着回击。

皮克思维敏捷，很快从那句没头没尾的怒吼里提炼出情报，一时间愕然不已。

这一顿，给了调查兵团可乘之机。

雷枪从机枪武装无法顾及到的正上方将她击中，一整个潘查小队尽数全灭，车力巨人也因为爆炸的冲击从房顶跌下去，颈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皮克！”

低处躲藏的其他马莱士兵来不及反应，高大的兽之巨人也轰然倒地。

利威尔落在巨人背上，看见了旁边的马莱战士队队长马加特，和战士候补生贾碧与法尔科。

他只看了一眼，把手中的炸药包扔在兽之巨人后颈处，炸出一地血雾。

顷刻间，马莱的四个巨人战士已经倒下两个，其中力气耗尽的战锤还在敌人手上，只有颚之巨人还在战斗。

“怎么会……”

与此同时，军港方向猛然爆发一阵强光，军舰就像是玩具一样被抛到半空中。

“别愣着！快跑！”

马加特此刻也顾不得检查皮克是不是还活着，号称破坏之神的超大型巨人释放的冲击波蔓延过来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本来打算去给车力巨人补一发雷枪的让见状也只好先行躲避。

冲击波过后，颚之巨人从匍匐防御姿势迅速起身，抬手要割断进击巨人的腿筋控制他的行动，然而眼前却瞬间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是玛利亚。

波尔克一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动作一顿，结果下一刻就失去了视力。

一根插进颚之巨人眼眶的雷枪被引爆了。

——什么？

他反应不及，又瞬间失去了对双手的感知和操控力，颚锋利的指爪被砍断了。

紧接着，一颗坚硬的东西被塞进［颚］的嘴里。

喂、等一下……

波尔克惊恐地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小体型的颚之巨人被进击巨人抓起来，嘴里咬着包裹着战锤本体的硬质化水晶，举到了头顶。

不会吧，快住手、快点住手！！

［咔！］

让调查兵团束手无策的水晶被颚咬碎了，大量鲜红的血液就像是被榨出的果汁一样，流进了进击巨人的喉咙里。

“战锤巨人被吃了……”

躲到建筑里的贾碧和法尔科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恶魔利用颚的力量吞噬了战锤，抓着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颚之巨人。她眼尖地看到了后面废墟里露出的覆盖着铠甲的手，之前莱纳为了保护法尔科不被砸死而变身的保护层，立刻大喊道：“莱纳——快去救他——！”

“贾利亚德先生要被吃掉了！快点去救他啊啊啊！！”

“莱纳啊啊啊啊啊啊！！”

瓦砾隆起。

“好吵。”站在进击巨人肩头的谢伊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轻叹道：“没想到他在这种状态下还能站起来……不愧是战士呢。”

随着血液四溅，贾碧的尖叫戛然而止。

“……贾利亚德先生……”波尔克颤抖着说不出话。

颚之巨人被吃掉了。

身上连铠甲都没有覆盖完全的铠之巨人，甚至尚未站起身，裸露的锁骨就被飞射过去的钩爪抓住，一道身形如鬼影般从巨人上空瞬间闪过，将余下的两根雷枪尽数扎在毫无防护的肩颈处。

虽然因为对方下意识的闪避偏了角度，但也让铠之巨人的一条手臂几乎被炸断。

借着钩锁蹬在墙壁上，谢伊有些遗憾地看着狼狈的铠之巨人，“真可惜呢，时间已经到了。”

顺着调查兵团在屋顶上安装的信号灯，一艘飞艇已经抵达现场。

“莱纳……现在还杀不了他啊。”连续变身三次和激烈的战斗同样耗尽了艾伦的体力，他从巨人后颈里起身，三笠落在旁边唤了他一声，“艾伦。”

目光看向铠之巨人背后，用光雷枪的谢伊对他们摆了摆手，无论是时间还是其他方面都不够一口气把莱纳也解决掉。

“回去吧。”三笠架起他的手臂，用立体机动装置赶往飞艇的方向。

75.

谢伊先一步登上了飞艇，靠在舱门旁微微喘息。

他确实有些累了。在雷贝利欧呆几个月，基本每顿只有少量干面包和土豆，又要扮成坡脚的女人，为此蜷着脚趾缩在女士皮鞋里，还在鞋里放了一粒石子让演技更加真实。

太久没摸装备，体力比起以前也多少有些下滑。

到底还是之前反复的呼吸系统受创留下了些许后遗症，剧烈运动的时候稍微有些喘不上气。

利威尔提着被削成人棍的吉克，目光阴沉地看他。

“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你那几个月到底去干了什么？”艾伦的计划全靠信封交给兵团，他没提自己和谢伊的情况，因此利威尔是半点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混进去的。

谢伊沙哑地笑了一下，“大概是年纪大了吧。”

这句鬼话利威尔是半点也不信。不见之前六十几的肯尼都还在中央第一宪兵干脏活，身手照样凌厉。

但利威尔也清楚，只要是谢伊不想说的，不仅问不出来，还会被他灌一脑子鬼扯。

倒是吉克看见对方黑发半散，抬手挽过鬓发露出一张眉眼柔顺的东洋感美人面，以及眼角因为瘦削而显现出的些许细纹。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瞠目结舌，就被利威尔拖到飞艇旁边的房间。

阿尔敏眼下还残留着巨人化的痕迹，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走到谢伊身边低声问，“是因为之前的烫伤吧……还有烟雾。”

“瞒不过你呢。”谢伊笑了笑，“只是点小问题。”

就在这时，三笠带着艾伦上来了。

把吉克塞进舱内后折返的利威尔臭着脸，一脚狠狠把艾伦踢倒在地。

“啊！？”三笠下意识就要冲过去，被阿尔敏死死摁住，她顿住，随后苦涩地垂下眼。

“真令人怀念，艾伦。你还是最好踹的那个。”

利威尔道，“不过你居然没有像之前溺爱孩子一样过来保护这个小鬼，还真是让我惊讶啊，谢伊。”

“毕竟不管怎么说，我和艾伦违反军纪是事实，被处罚也是应有的事。”谢伊笑了笑，“倒不如说，你没有对我也踢一脚才是真正让我有些惊讶的事。”

“呵……”利威尔冷笑一声，“等你们把事情交代清楚后，无论你想挨多少下我都会满足你。”

“现在我要拘捕你们。”

艾伦抹一把自己脸上的血，冷淡道，“无所谓，反正一切就如信上所说的那样。现在的发展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这一点你应该早就理解了吧。”

“你这幅德行……真是和我在地下街看得再也不想看的那些家伙一模一样。”这种就像是已经接受了什么肮脏现实了一样的眼神……“没想到你竟然会沦落至此……”利威尔也感到一阵难言的叹息。

“……高兴吧。”他最后说，“一切如你们所计划的那样。”

谢伊和艾伦顺从地被捆了手，跟着他走到关着吉克的那间舱内，长着络腮胡子且带着有些滑稽的小圆眼镜的兽之巨人本体浑身冒着蒸汽，周围温度都被抬高些许。

吉克抬头，看见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和旁边三个黑发黑眼的阿克曼。

无论是玛利亚之壁被谢伊·阿克曼从巨人胸腔里剖出来，还是方才毫无防备地被利威尔扯出后颈，都在吉克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他看着长发的阿克曼，“我记得你，谢伊·阿克曼……你的能力非常强。”

吉克此刻也分不清波尔克当时的失控到底是不是他们早就算好的。按计划，皮克和波尔克会一直被困着，直到一切结束后才被发现，然而他们及时赶到……按此发展，调查兵团会有比预测中更多的伤亡，但波尔克的冲动攻击又让计划拐了个弯回到可控范围内。

车力巨人被利用上空的防御盲区击败目前生死不知，哪怕有意做戏，兽之巨人也在意料之外的瞬间被击倒。

怎么看都是一次大获全胜。

镜片上蒙着蒸汽白茫茫一片，但挡不住吉克敏锐的心思。

艾伦会和这个阿克曼一起潜入雷贝利欧而不是独自一人或者选择那个阿克曼女孩，这一点明确地说明了他们之间的特殊信任关系。

也代表着……谢伊·阿克曼的宿主，就是艾伦。

据吉克所了解的阿克曼与生俱来的忠诚此刻变成了一把双刃剑横在面前。

谢伊·阿克曼。

他会成为执行那个［目的］的强大助力，亦或者巨大阻碍……全在于艾伦·耶格尔是否真正接受了吉克的计划。

长发的阿克曼侧过头来，一双漆黑的眼珠似有似无地含着笑意。

“你也不错。”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