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刚刚才荣升固城伯,没几个月。而南都的其他勋贵,没有一个是底蕴不在他之上的。就跟不用提那魏国公府,是与国同戚,从开国到现在就屹立不倒的勋贵。
跟这些人争官帽子,陆准自问没有这个本事,也从未想过。包括这一次,他虽然是把手伸到京卫武学上头,却也是知道,这些人不拿京卫武学当回事儿的,这才敢于动手。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圣旨明晃晃的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仅是遂了他的意,让他全权负责此事,还扔给他另外两顶官帽子,一个是南都协同守备官,一个则是领后军都督府事的帽子。另外,还仍然兼管着孝陵卫事务。
虽然说南都后军都督府兵很少,辖下仅仅就只有留守后卫、横海卫、鹰扬卫、兴武卫、江阴卫这五个卫所,但比起陆准曾经守陵兵的遭遇,也算是鸟枪换炮了。
而此时,读不懂朝廷这番决定的,却绝不仅仅是陆准一个人而已。
魏国公府上,徐维志正向祖父请教。
要说徐鹏举别的能耐也许没有,但朝堂上的政治嗅觉却是十分之敏感的。听到孙子问起这样的事情,不免得意起来,为他细细分说道:“你是想问,为什么陆准能够骤得高位是吗?其实这实在也不能叫做骤得!哼,看他是骤得高位,那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有为太子保驾的大功在前,得封固城伯在后。但如果抛去他的年龄不提呢?他是什么?固城伯!协同守备要求的条件,公侯伯亦或是都督,他是伯爵,本身就有资格做。即便是按照常例,也算不得破格,那么,他得到这个位子怎么了?陛下信任他,他自然就可以得到这个位子,这还用纠结什么,多做什么解释吗?都大可不必!”
“您是说,他能得到协同守备的位子,仅仅是因为陛下信任他?这不对吧?”徐维志小心翼翼的质疑道,“这南都城里的勋贵多了,就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把这位子抢走?那是各家的自留地啊!”
“哼,不给又能怎么样?是能抗旨不遵?是斗得过高新郑?还是横得过陆准呢?恐怕都不能吧?”徐鹏举摇摇头道,“几个月之前,太子被歹人挟持,老夫是竭尽可能的想要置身事外,不想要沾这盆浑水,才把陆准这无足轻重的小卒子给推到了台前,做挡箭牌。老夫是如此想的,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想的呢?谁能想到?这卒子非但没被吃掉,反而还过了河,能过的了河,那他自然便可以横行起来!论圣眷,他在陛下眼中固然比不上朝中的几位大人,但比起其他任何勋贵都要高得多;论年纪,他还年轻,我们却垂垂老矣,他这个年纪,就是要放开胆子去折腾的;论朝中的支持……维志啊,你也该关心关心朝堂了,你爹不是个成气候的,这魏国公府,终究还是要靠你,什么都不知道可不行啊!”
说到这里,徐鹏举似是更加得意,他捋了捋颌下的长须,眯着眼睛分析道:“你可知道吗?朝堂自从高新郑高调回返之后,内阁之中就一直是摩擦不断。徐阶看似是如日中天,但殊不知,他不是裕王府的旧人,在陛下心中终究没有高新郑那如师如父的情义。高新郑能被他挤兑走一次,难道还能被他挤兑走第二次嘛?所以啊,我是真不知道陆准身后是不是有高人在支招,但如果只是凑巧的话,却又太过凑巧了,因为陆准这题本上的,着实是太是时候了。内阁的争斗正到了最关键的节骨眼上,高新郑力主改革,徐阶却力主维稳。陆准这题本,看似只是提到了京卫武学的事情,但实际上,又何尝不是革除弊政,而开拓一番新的局面呢?正合高新郑的需要!高新郑借此为由破题,正好能做出一番锦绣文章来。这不,其间的争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徐阶黯然下台,高新郑一举成了首辅大学士。你说,有高新郑的支持,陆准上位,很奇怪吗?”
“您是说,首辅大人是借着陆准的这个题本为由,挑起事端来,将徐阶踢下台?”徐维志听着,慢慢点头道,“您这样说的话,孙儿倒是有些明白了。上次的事情之后,首辅大人可很是夸了陆准一番,说他做事果敢,忠心可表日月。显然对他是十分重视,也十分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