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先竞月的一身功夫纯属精神之道,不同于江湖上常见的外功内功,而是以“杀气驭刀”,威力固然惊人,但以人心控制杀气伤敌,久而久之,难免会被杀气感染,反过来控制己心,变成丧失理智的杀人狂魔,也便是俗称的走火入魔。更何况先竞月的经脉被封印后,再不必担心杀气对身体造成的反噬,以致出刀时可以毫无保留地施展杀气,却也更加难以控制。所以平日里先竞月能不出刀便不出刀,除了不愿徒增杀孽之外,也是要尽可能地控制自己的杀气,免得被杀气反客为主,控制了自己的心智。
但如今面对玉门关城墙上这一幕人间炼狱,先竞月本就心中激愤,早已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杀念。此刻杀戒一开,面对众军士张牙舞爪地扑上前来,他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杀气,手中偃月刀当即接连劈出,转眼间便将七八名军士斩杀当场,继而冲出这一段向往凸起的城墙,让自己也加入了城墙上的这一场厮杀。
后面的李刘氏吓得面无人色,连叫几声也不见先竞月应答,只得一路跟在他身后,在这玉门关的城墙上来回冲杀。周围的军士只要沾上先竞月的偃月刀,无是不立毙当场,顷刻间便有二十多人死在他的刀下,却没一个军士脸上露出过半点惧意。
先竞月杀到酣畅处,整个人已渐渐被杀气控制,神智也变得模糊不清,陡然间只觉一股极强的杀气从玉门关内的城墙下传来,正一路往城墙上而来。他正杀得起劲,连忙寻着这股杀气一路杀去,不过片刻工夫,便见一个胡人少女踏着满地的尸体,沿石梯一路杀上城墙,两只手反手握住两柄短刀,贴在小臂上向外出刀,所到之处,附近军士都是咽喉中刀,鲜血直喷。
先竞月此时哪里还记得自己不向女人和孩子出刀的规矩?察觉到这胡人少女身上的杀气极重,兴奋之下,顿时高高举起手中的偃月刀,便要向这个胡人少女一刀劈落。
眼见城墙上这一幕血流成河的局面,先竞月悲愤之下,只觉心中杀机涌动,恨不得拔刀乱杀一通,却到底不愿对这些军士痛下杀手,只得护着李刘氏退到城墙边上。
话说这玉门关靠近城门处的左右城墙,乃是各自往外凸起一块,伸出十多丈距离,约莫有三丈宽,从而在城门处形成一个“凹”字,若是有外敌来攻,便会陷入城门口的这个“凹”字当中,同时承受三面城墙上的攻势。当下先竞月便带着李刘氏躲进这个“凹”字左边的凸起处,手持偃月刀堵在这段向外衍生出去的城墙入口。若是有军士过来厮杀,先竞月便出刀断其手足。
如此坚守了小半个时辰,到后来越来越多的军士向他这里涌来,仅有的一丝理智也已在杀戮中尽数丧失,甚至将整个身子往先竞月的偃月刀上扑来。先竞月无计可施,只得且战且退,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便和李刘氏退进了这段十几丈长的城墙深处,再往后退,便要到头了。
先竞月心中焦急,眼见不少军士的尸体被推落到玉门关的城墙外边,摔得七零八落,更有几个军士在厮杀中发了疯,居然径直往城墙外跳落下去,当场摔成了一滩肉泥,不禁望了望身旁这二十多丈高的玉门关城墙,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如今身后既然没有了退路,自己又不愿出刀杀人,那便只能冒险一试,看看能不能平安跳落到玉门关的城墙外边,以此躲避城墙上混战的众军士。当下先竞月便朝身后的李刘氏沉声喝道:“抱紧我的腰身,我们跳下去!”
话音落处,身后的李刘氏已上前将他紧紧抱住,却将脸贴到先竞月背上轻轻摩擦,柔声说道:“不必逃了,卑职能和大人死在这里,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要是像那些军士一般摔个稀烂,未免死得太难看了一些。”先竞月不料这妇人到了生死关头,居然还要来和自己缠绵,直气得七窍生烟,喝道:“胡说什么?这城墙还摔不死你我!”却听身后的李刘氏又说道:“就算可以活着跳下城墙,最后也是死路一条。与其落在那些胡人军士手里,倒不如死在汉军的刀下。”
先竞月蓦然一怔,百忙之中回头去看,这才发现身后玉门关外的远方荒漠之中,就仿佛是有一大片黑压压的潮水汹涌而来,激荡起漫天的尘灰;再仔细一看,那哪里是什么潮水?分明是千军万马发起了冲锋,正直奔玉门关方向而来,离此已不过十多里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