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了皱眉头,高顺纵然武力算不得高,但也是沙场悍将,枪尖刺来的瞬间,侧身躲过,挥刀猛的压在枪柄,顺着枪杆滑去,挥斩对方手腕。战马背上,‘河北枪王’鼻中哼了一声,手臂一抬,一扫,粗大的枪杆将上面的刀锋顶了出去,连带握刀的人一起推出去数步。
一名西凉兵从侧旁扑过来,韩荣顺手将对方刺死,拔出枪头的一瞬,促马走出两步,“你就是高顺?带兵很有一套,可惜武艺一般,论这样的捉对厮杀,五个你这样的,老夫也不放在心上。”
高顺望着那名士卒溅出的血光,整个身体愤怒的发抖起来。
随后,骑马的人挺枪冲来,他握起系在手中的环首刀,“老不羞,那你来啊——”声音凄厉的咆哮,脚掌蹬裂泥土,朝对面凶猛的撞了过去。
……
远方,一抹红色飞驰在山野的道路间,怪石、林木飞速的落到后方,厮杀的呐喊、兵器交击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的传来,渐近出口,守卫后方的西凉士卒中,有人看到了他,正想开口阻拦,踏出的脚步又收了回去,劲风扑面而来,猩红的披风从众人的视线里一闪过去,朝战场飞驰。
“刚……刚刚好像是温……侯?”
“没看清……装束上……很像……”
窸窸窣窣,迟疑的话语响起的片刻,战场上的厮杀陷入惨烈,涌来的冀州兵一拨一拨的杀入缺口,将防御的阵线撕开,也有悍不畏死的陷阵营士兵配合着将对方拦在第二阵列,有下面的将领接过指挥,发出巨大的呐喊:“将他们赶出去——”
汹涌澎湃的对冲中,战马上的身影挥枪与刀锋对撞,高顺整个人都被对方的力道连带马力震的再次后退,虎口发麻的微颤,然而,后退的一瞬,那边黑影照直而下,手臂发麻的身形踉跄后退,重枪呯的一声,扎在之前他站过的地方。
“好让你死了也做一个明白鬼,老夫就是河北枪王韩荣。”
韩荣目光平淡的看着对方,操纵马蹄缓缓走过去,“老夫虽然与公孙止有些仇怨,但念你疆场上有些本事,就给你留个全尸吧。”
话音落下,老将韩荣一抖枪头径直刺了过去,这一枪是他多年前领悟的精髓,很少能挡下来,然而抬枪的一瞬,感到杀意浓烈的袭来,下意识的朝某一个方向,反手一挡。
一支箭矢映着余晖的昏黄,飞过厮杀的战场上方。
下一秒,便是呯的一声金鸣炸响,视线里,火花都跳了出来,韩荣持枪的双臂发抖向后顿了顿,目光惊讶的抬起,随后听到一声雄浑的马鸣。
唏律律——
马蹄翻起泥泞飞奔,猩红的披风招展,身着兽吞头连环铠的高大人影,放下了手中长弓,取过挂在马侧的兵器时,这边的韩荣注意到了来人,眯了眯眼睛,声音铿锵有力:“好箭法,看你年轻,老夫让你先出枪!”话音出口的瞬间,火红的颜色在他视线里放大,急冲而至,见到对方竖起的兵器,瞳孔陡然缩到了极致。
连忙抬枪一横,对面,马蹄奔涌而来,画戟轰然落下。
火星在西斜的光线里升了起来,带着金鸣刺耳的金属声响,横枪的身形直接抱着那杆重枪横飞出去砸进人堆当中,就连座下的雪花马也被巨力推的后退。
混乱的人群里,砸到数人的韩荣跌跌撞撞的爬起来,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晃了晃,“老夫……怎的下马了?”
然而周围,无数的身影看到这一幕,稍停了手中兵器,视线望去那边,高顺被人部下搀扶过来,他目光望去,脸上终于有了久违的笑容。
黄昏的余晖里,赤兔马不屑的喷了一口粗气,马背上坐着的身影,百花袍在微风里抚动,一杆方天画戟缓缓横在马侧,映出了杀意的森寒,战场上无数的身影已经大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温侯吕布。
雄鹰展开羽翅滑过天空,沐浴在天光发出一声长鸣,陡然一声擂鼓将它惊的扇动羽翅,折转了方向,鼓声持续传来。
咚!
咚!咚咚……咚——
辕车上夹着的战鼓在军阵上空奋力的敲响,伴随鼓点的无数脚步踩着轰轰轰……的节奏朝原野中央那支做出抵抗的军队推进,浩浩荡荡的脚步震动地面,惊起的烟尘弥漫视野,三支军阵蔓延的旌旗都有了遮天蔽日的错觉。
这三支军阵,是文丑、颜良、韩猛统帅的兵马,成片成片的步卒、配置了大量的强弩,论战力其实并不属于对面的西凉军,但是阵势上,就让军中士气、信心高涨起来,毕竟纵横草原、边地的白狼公孙止一直都是冀、幽心头上悬在的一把刀刃,作为对方麾下颇具战斗力的军队,若是能打败,都是值得炫耀的事。
但徐荣的西凉军,又是不一样的。
“……袁绍来势汹汹,统兵将领也俱都是善战凶猛之辈,若是铺开与他们打,只会将西凉军完全葬送,与主公无法交差,与将士们也无法交代,当占据险要,和他们一支一支的打,才能撑过去,传令前方将领,缩紧阵型,向营寨靠拢,背靠山势依靠拒马、木栏与他们交手。”
接到命令的高顺,并未有迟疑的神色,立即让作为箭头的陷阵营与其他锋线上的军阵前前后后的开始往后收缩,随着徐荣的将令下达,整整两万五千多人的阵型依着兵种、接战的队伍分出明显的层次来。
“……长枪过头,小心扎到自己人。”
下层队伍里,督管士卒的司马大声呼喊,也有声音抱怨出口,然后被一巴掌拍在头上,随着快步后退的行动中,前方有人在喊:“注意了,冀州兵马压上来了——”
“是颜良的兵马!”
这说话的声音里,高顺抬起目光看了一眼,也仅仅只是一眼,立即翻身下马,拔刀走在阵中,周围只剩下一千多命的陷阵营士卒披着甲胄跟着拔刀、抬枪迅速跟上,高顺站在山坡上,将手中刀柄系在掌心,用牙齿死死勒紧,旁边许许多多的陷阵营士卒也跟着同样的事。
交战的锋线尚未推过来,两军中间、原野侧面的斥候来回疯跑,传递消息,有时也发生战斗,箭矢单调的对射,厮杀声零零碎碎响起的同时,‘颜’字大旗的军队减缓了速度,为首的将领,披膊着兽面,一身黑光铠,抬刀大吼:“准备——”哗哗的举弓声音响起一片。
山坡上,高顺走在刀盾兵后面,“准备——”前排盾手轰然举盾仰向天空,整个延绵开的阵列后方,弓手跨步上前挽弓,将官跑过人群,呐喊:“放!!”
嗖嗖嗖——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双方阵列中升上天空,交错落下。
“啊!!!”高顺怒吼一声,身形蹲了下来,左手翻盾遮盖头顶的一瞬,黑压压的箭雨抛射下来,他耳中全是噼噼啪啪的声响,臂上的铁皮包盾不停地在声音里抖动,有的打下来,弹开落地,有箭矢直接透过缝隙扎到他脚边,旁边有身体痛苦的倒下,鲜血淌进泥土。
一千多人为中心的阵列两侧,是三千多人的西凉军,在这片缓坡上顶住了第一拨箭雨的互射,双方都有死伤。
高顺放下盾牌站直身子的同时,视野对面,密集的脚步声几乎踩出轰隆隆的震动,朝这边山坡发起了推进的攻势,他‘哈’的吐了一口气,转了转握刀的手腕,然后举起在脑侧,一息之后,发出巨大的呐喊:“陷阵营接阵——”
脚步如雷般踏上山坡,锋线接触的一瞬,盾牌后面的陷阵营、西凉士兵随着刀光砍下,大喊:“杀!!!”
零距离——
人的身体轰然撞上盾牌,双方撕心裂肺的怒吼挥动手臂,将手中兵器用尽全力照着对方脑袋砍了出去。
轰隆隆的声音炸开……血浪在呈直线的锋浪上翻涌而起。
拍击声、撞击声在这一刻犹如海潮撞击延绵的开去,接锋的数千乃至上万的身影都在呐喊,处在前排中间的陷阵营呐喊的同时,持盾、挥刀、长枪刺过去,一名冀州士卒扑来上的一瞬,长枪穿透他大张的嘴,挂在了半空,然后甩下,更多的人影踏过他的尸体往前方同袍的身上推撞过去。
徐州作为主将并不待在第一线,他观望过战场,文丑、韩猛二人军队尚未过来,想要从侧面上山坡还需要一些时间。他不断的做出调防补救的命令,眼下仅仅只有一线接战的情况下,兵力的布置还是够的,不过还是希望陷阵营的高顺能像一枚钉子扎在那里,给他提供够多的时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