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接过黑发绿眼男孩递来的书信与花朵,它安葬友人的尸体,阖上那无法瞑目的眼眸。

怎么会有人将三个孩子托付故友,却又在指定给对方的遗书中半字不提呢?

六眼能够捕捉原子级别的咒力波动,而五条悟的记忆力又过于好。所以就算时隔八年,白发男人也能清晰记得那恼人的、敷衍的遗书细节,无论是笔画的起顿笔还是执笔人在书写时习惯性的小动作。

起始处小团晕染的墨迹足以证明你写下他名字时的犹豫,定然是情不自禁地抿唇,眼神飘忽不定驻足于身边随便什么东西,笔尖抵着纸面,漆黑墨水顺着导管淌入纸张片片叠压的纹理,缓慢伸出张牙舞爪的触须。

可你还是下笔了。

环抱双臂的男人没有撩开眼罩,那份遗书的一切他烂熟于心——用‘份’来做计量单位实在是高估,按照五条悟的理解应该将其定义为辅导小孩计算题时随意抽出的草稿纸。

今年二十八岁也依旧坏脾气的猫炸开毛发,他当初又气又急,在收下那张破纸如你所愿安顿孩子们后不止一次将其拿出来死死盯着。

若是其他人面对咒术界最强气势逼人不加掩盖的六眼瞪视必然诚惶诚恐,可惜他埋怨的对象是张脆弱无害的遗嘱。

它既不能卷起边角佛开白毛大猫猫眉间的褶皱,也不能如书写它的人一般软声道歉,顺毛气鼓鼓的大猫。

一直任性将结果丢给他人的五条悟,终于有朝一日风水轮流转,被你的愿望砸了一脸。

“这算什么,接盘吗。”缄默到仿佛与苍穹合为一体的雕像终于开口,他拉开僵直的嘴角,调侃的话语自五条悟口中溢出,他脸上的神色却还是近乎空白的无,半点没有平日里和学生们玩闹的样子,“接盘就算了……”

五条悟心中徒然升起倾诉欲,就算是以一人之力压制诅咒的最强,他到底也不是绝对冷酷的存在。

岁月打磨他的心性,镀上一层又一层坚不可摧的盔甲,实力与天资造就五条悟这么个人。可就像被硬糖包裹的夹心,过去明亮的青春即使酿出苦果,也依旧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

他不后悔杀死夏油杰。

能大咧咧向全世界宣告他们是最强的少年们早已死去,道路理念的不同导致五条悟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想必怪刘海挚友心中也一定知晓。

……可你不同。

你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