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奉孝!”他还兀自微笑着,俊秀的眉目间却尽是疲惫,阿笙不忍再看他,垂下头打断,“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怎么堕落得跟曹孟德一样,都相信那所谓命数天定的神神道道,你们原来最不信天命,怎么现在都这么沦落到这么可笑的地步了?!”

“听我的,”见他沉默无言,她便强硬地抬头,不自觉带上命令的语气,继续说,“你这病一定能治好,我去帮你请华佗神医来给你治疗开方子,你要乖乖地听话按时吃药,好好活下去,到你七十岁的时候我来请你喝酒。我的梅子酒可是跟荀令君学的,但酿得绝对比他更好喝,你眼馋不眼馋?馋的话就给我活到那个岁数再说,否则就休想。”

郭嘉温柔而无奈地看向她,轻轻点头,阿笙就当他是答应了。

他似乎想要展颜浅笑,嘴角却才扬起一半,瞬间胸口一阵剧痛袭来。

阿笙愕然地看见他刹那失态,无力地喘气,额角的淋淋冷汗肆意落下,面庞上清隽的五官痛苦扭紧,抓住床沿仓促地咳嗽起来。

“奉孝!”眼睛被刺目的红灼得生疼,她当即大慌,失措地去扶他的背。

鲜血漫漫点染在月白的帐帘上,如雪地里一径开出的绯红桃花,虽是艳丽醒目,却短暂得仿佛很快就沦入凋零。

他的身体居然已经虚弱到这般地步了……不应该啊,他还这么年轻,才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剥夺他的生命?

怎么忍心让一个那么鲜活倜傥的男子,独自忍受被病痛侵蚀的折磨,自己还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屈服于定数与命运,却无能为力。

许是看见阿笙眼底的哀伤,他随手取过帕子拭了拭唇角,反过来出言安慰她,仍是那副淡然自若的微笑,好像谈论的皆是不相干的旁人:“我自小便落下这个病症,至今早已习惯,笙儿姑娘不必担心。但其实我并不畏惧天命,此生得以蒙司空知遇之恩已是我之大幸,为其效死亦是我之所愿,活不过四十岁也是对我窥看玄妙天机的报应与惩罚,我自然心甘情愿接受。”

他面色平静,如止水没有丝毫涟漪,眼神诚挚,却如一块大石猛地投在阿笙的心河,溅起乱雪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