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世间女儿能像姬重雪多一些,而少些那日寿宴的“夫人们”,谁说不会减些悲苦呢?
想起原身记忆中面容已然模糊,但如一团烈火般炽热的姬重雪姬冰玉也觉得惋惜。
“不过师父你说的都是有脑子的人。”姬冰玉杠了一下,“那如果没脑子呢?”
“即便是没有脑子的,如今冷静下来,也知道该怎么做。”
容清垣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盘点心,并着花果茶放在了小案桌上,推到了姬冰玉的手旁。
别的不说,这小案桌通体如孔雀翠羽,几缕光线烛火隐约落在了其上,光影浮动间,似孔雀骄傲开屏,又似又暗香悄然浮动。
因着和钟子期交好,而钟子期的师父乐水真人又是一个炼器大师的缘故,姬冰玉还真认识这案几的材料。
翠玉苍蓝石。
怎么说呢?倘若一个剑修,能得一星半点的翠玉苍蓝石镶嵌在剑柄出,那便会大大地提高出剑时带来的锋利程度。
再有钱一些的,要是直接能用翠玉苍蓝石作为剑柄——哪怕不是全部,只有三分之一或二分之一,对于剑修们而言,也是足以喜极而泣的程度。
而现在。
她的师父,容清垣先生。
直接用约有小手臂长宽的翠玉苍蓝石做成了一个案几。还十分自然,又极其随意地在上面放满了吃的。
姬冰玉盯着这个案几,她想起曾在乐水真人处遇见的那个抱着自己三分之一翠玉苍蓝石剑柄喜极而泣,哭喊着“不孝子终于给您换上新衣服了呜呜呜呜”的剑修,不禁陷入了沉默。
#拜入师门三年后,我仍不知我的师父究竟多有钱#
见一向贪食的姬冰玉久久不动,只紧紧地看着这小小的案几,原本还躺得随意的容清垣不由坐直了身体,蹙着眉道:“怎么不吃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这倒不是。”姬冰玉艰难地咽了口吐沫,“我只是在想……师父,你到底有多有钱?”
容清垣一怔,联系方才她看翠玉苍蓝石时的神态,不由失笑:“不过是一块好看些的石头罢了,阿玉若是喜欢,回去后我再为你寻来几块便是。”
这话说得十分有古代昏君为搏美人一笑,大兴土木内味儿了。
姬冰玉立刻否认:“我倒不是喜欢,只是觉得师父真厉害,居然有这么多宝贝。”
容清垣端起茶杯,慢条斯理道:“这不算宝贝,阿玉若是想看宝贝,不如去看看你从雁家拿回来的东西。”
“那里面有几件东西,倒是能称得上‘宝贝’二字。”
姬冰玉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可我上次在乐水真人处,见到有一修士,因得了不到半个拳头大小的翠玉苍蓝石,就高兴得手舞足蹈了。倘若它不算宝贝,又怎么会让人痴狂至此?”
容清垣淡定地抬起眼:“阿玉口中的修士,可是剑修?”
姬冰玉:“……是?”
“那便对了。”
容清垣微微抿起唇,蹙着眉似是在思考如何解释。他沉吟了几秒,委婉开口:“他们剑修吧……”
姬冰玉竖起小耳朵:“嗯?”
“天生就……”
姬冰玉身体前倾,眨巴着眼,满眼都写着“快说快说”。
她这番模样实在可爱,像极了一只刚刚归巢的小鸟儿,已经见识了一点世界,却又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同伴口中听见更多关于此方天地的模样。
容清垣实在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姬冰玉的头顶,又顺手为她将耳旁的碎发拢至而后,冰凉的指尖触及到姬冰玉的耳垂,恰如冰火燎原,红了一片。
这番举动太过亲昵,甚至无声地渲染出了几分暧昧,姬冰玉心中再次产生了“人生三大错觉之他是不是喜欢我”。
于是她下意识抬起眼,就听容清垣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穷。”
姬冰玉:“哈?”
容清垣看着姬冰玉难得呆愣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收回了手,甩开广袖复又收拢,低敛眉目,气度高华,身姿端雅,看起来倒真有了几分仙气飘飘的味道。
颜狗如姬冰玉顿时心如擂鼓,似有小鹿轻盈跳跃。
与此相对的,是容清垣口中吐出的话语——
“剑修们,都很穷。”
容清垣淡然道:“阿玉以后少与他们来往,极容易被蒙骗。即便阿玉聪明不被蒙骗,也莫要沾染了他们的穷气。”
好嘞,简简单单一句话,小鹿立刻从山体滑坡,紧接着就被一片泥石流淹没。
姬冰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我听人说,您不是与玄天宗的那位顾剑尊曾一起论道三天,关系不错吗?”
好家伙,这是只许容清垣放火,不许姬冰玉点灯啊!
容清垣含笑道:“你对顾清漱很有几分兴趣?”
看看,这都直呼其名了!
姬冰玉承认道:“是啊,毕竟是当时剑尊,更何况据说顾剑尊剑眉星目,龙章凤姿,我身为晚辈自然心生仰慕。”
容清垣轻声道:“是啊,阿玉确实一直很喜欢习剑之人呢。”
姬冰玉:“……”
这人怎么突然阴阳怪气起来了?
她忍不住提醒:“容清垣——容大师,凤空澈已经走了,不用演了。”
容清垣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姬冰玉:“还记得我方才对你说的话吗?”
见他双眸含笑,还带着几分鼓励之意,姬冰玉想了想,总结道:“剑修很穷?”
容清垣:“嗯。”
姬冰玉:“嗯???”
两人大眼瞪小眼,姬冰玉迷惑道,容清垣到底在“嗯”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姬冰玉脑中忽然闪过了一道线索,她恍然道:“所以——”
“所以,阿玉难道以为我方才的话是无的放矢吗?”
容清垣无奈道,“自然是因为深有体会,这才对你劝阻一二。”
姬冰玉立即道:“他问你借了多少?”
好了,这下连顾剑尊都不叫了。
“也就是一个玄天山。”
姬冰玉:“……玄天山的哪里?”
这下轮到容清垣迷惑了,他道:“玄天山就是玄天山,又有什么哪里?”
姬冰玉深吸了一口气:“字据有吗?”
“并无。”
“可有说归还期限?”
“并无。”
“你就这么借了?”
“顾清漱虽然为人冷傲了些,但开宗立派,广收弟子,行的是好事,我为何不借?”
姬冰玉捂住胸口,倒吸一口凉气,心痛的无法呼吸。
纵使知道容清垣说得都对,也知道容清垣并不在乎这些事情,但此时此刻,姬冰玉还是想说一句——
“真是个败家子。”
刚进门的郦抚卿:???
我是不是走错了什么地方???
你们两个前几天不是还你侬我侬、问君孰美的,怎么今天就突然开始伦理场了?
噫——
郦抚卿眼神复杂地看着容清垣:“师父,你玩得尺度好大哦。”
容清垣一寸一寸地转过头,微笑地看着他。
郦抚卿由不自知,他似乎陷入了久违的回忆之中,喃喃道:“都已经从颠倒%¥,到现在的&@#%¥了,斯哈斯哈,这简直堪比魔界当初那群……”
回过神来的姬冰玉:?
好歹也是经历过网络轰炸时代的人,姬冰玉其实倒也没那么脆弱,郦抚卿口中的一些屏蔽用词,虽然和现代的用法不太一样,但姬冰玉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然而姬冰玉迷惑的是,郦抚卿好像一直对她和容清垣的关系有所误解???
还不等姬冰玉听个明白,容清垣已用手挡住了姬冰玉的耳朵,甚至不等旁人开口,下一秒,容清垣又反手摸出了凤舌琴。
姬冰玉向郦抚卿行注目礼,缓缓目睹他在琴音中驶向了远方。
大师兄,愿我们来生,还能做同门师兄妹。
……
……
凤空澈这几日过得并不好。
他在老妇人哪儿得知了许多令人惊骇的消息,若非是探到了老妇人的脉搏,确定了她只是个寻常妇人,凤空澈几乎要以为是她是姬冰玉提前安排好的奸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