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程易拍了拍裴乐的手,平缓了一下心情继续说,“一共下水五个人,没了四个,只有我活下来了。”
听到这儿裴乐即使早就知道了结果心还是忍不住揪着疼,程易的手也有些凉意,裴乐握在手里搓着,还把脚底下的被子勾了上来盖到了程易身上。
“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于阿姨其实生病了,胃癌,他们家三口人只能靠白叔叔一个人,但是白叔叔……没了,他们家也彻底没了,为了给于阿姨看病他们家里借了很多钱,白叔叔没了之后这些帐就成了一笔烂账,基本上每天都有人上他们家去要钱。”
“我是真不待见白伊,但是我不行,我过意不去,白叔叔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就不会大半夜去那个地方,也不会下水,更不会就这样没了,而且,一个胃癌病人带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活呢?”
程易那会儿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把家里的房子卖了,把钱都拿给了白伊他妈妈看病,但是镇上的房子值不了几个钱,那些钱很快就用光了,接着程易辍学了,开始到处捡垃圾,手里经常拿着一个编织袋,从这头走到那头,然后又走回来,晚上没地方睡觉就等别人睡着之后偷偷蜷缩在别人的屋檐下,等第二天还没被人发现的时候就走。
至于亲戚,刚开始确实有亲戚因为可怜程易会给他钱,给他吃的,但是毕竟不是自家的孩子,再怎么帮也不能帮一辈子。
就这么过了两年多,程易年龄稍微大了点儿,他一个伯伯让他来了康乐镇,别的不说,至少他叔叔的台球室还在,对于程易来说是个落脚地。
诚如程易所说,他对白伊愧疚,而且是特别愧疚,如果不是因为白伊他妈妈病了或许程易还不会那么愧疚,再加上那会儿虽然白伊他爸爸因为这件事情丧命,但是白伊他妈妈却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对程易有什么意见。
从某些方面来说,越是这样程易心里的愧疚就越深,他宁愿白伊他妈妈对他恶语相向,打他一顿也行,骂他也行,甚至又打又骂都可以。
后来程易年龄再大了一点儿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白伊他们家顶梁柱没了,胃癌别说治不好,就算能治好他们也没有那么多钱,所以这就是个死局,白伊他妈妈能做的就是为自己的儿子留一条后路,这条路就是程易。
她不是不恨,更不是不怪,只是因为她这个病能借的亲戚都借了,到现在这个情况,她也确实找不出来第二个能帮她的人,所以,她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程易身上。
就像她临终前说的那一句话,“程易,小伊就拜托给你了。”
程易没办法,他不得不答应。
因为他是那场事故里唯一的幸存者,因为白伊他爸爸原本可以不用死,也因为白伊他妈妈一直对他很好,从来都没怪过他。
“于阿姨没撑几年,那些钱我给白伊有一些是让他去还账,还有一些是学费,生活费,说句实在的,这件事情里,白伊确实最无辜,哪怕我那么不待见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害怕看见他,一看见他我就想起来他妈妈躺在病床上,就想起来他爸爸原本应该不用死,我就觉得这事儿是个死局,没办法破开,于阿姨去世的那会儿我真的觉得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在白伊面前抬起头来。”
所以白伊有两次说他变了,他确实变了,关于程易进监狱这事儿说起来算他命大,而且伤者没有过多追究他才能进去了七年还能出来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