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确不是空穴来风。小半年来小孩的饭量与日俱增,乔家饭桌上摆的吃食与以往相较多了足足一倍,小孩每每吃完却仍觉得意犹未尽,天天跟在乔笑言身后喊饿。
与之相称的是这孩子不住往上窜的个子。林占愚从前久经摔打,如今堪称给点儿阳光就灿烂。不过几个月的工夫,乔笑言便明显地觉察到孩子长高了,以往搂他一伸手即可,可如今还要稍稍抬一下胳膊。
“你大师哥说得不错,这家伙是个活阎王、亡命徒。”乔老板轻声说:“那会儿他爹娘都成了日本人的刀下鬼,他便也存了以命相搏的心思。一个从前连鸡都没杀过的年轻学生,自个儿拿着手枪冲到日本人的军营门口,冷不丁砰砰几声,守门的鬼子都倒在了地上,溅了他一身血。”
说着乔老板无奈地干笑了两声:“好在他不傻,冲动劲头过去还知道跑。后来中学的老师连夜把红着眼的小年轻送出了济南城,帮他留了一条命。我遇上他的时候他衣裳破烂,上面的血渍还能瞧见。”
“那他这回去天津,途径济南的时候,会去看他爹娘吗?”小孩眨巴着眼睛。
“看啥呀?尸身都找不着了。他南下的时候遇上了土匪,拼死命才护住了他那小檀木箱子。里面有他爹娘的衣物。”乔笑言叹了口气:“衣冠冢就在不远处,他清明之前肯定是要回来的。”
说罢,乔老板微微弯下腰,似是想让林占愚听得更清楚些:“孩子,你听过《文昭关》吗?”
林占愚摇了摇头。乔笑言早料到如此,便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唱道:“过了一天又一天,心中好似滚油煎。腰间枉挂三尺剑,不能报却父母冤”。
乔老板方才说魏青筠的有“云遮月”的嗓子,可他人至中年,嗓音更是醇厚,虚实相映,云之瑕不掩月之明。他一开口,尽是难言的满腹幽愤与锥心之痛。
“师父?占愚?”魏青筠听见了乔老板的声音,转身从墙头上跳了下来。他走上前,摆出一张笑脸:“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