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怜深吸一口气,对着孟苋说:“不知孟公公可是带来了什么陛下的旨意?”
其实孟苋还是有些怕童怜的。他从熹平年间便在季越身边伺候,可即使如此他依旧知晓,童怜也是他惹不得的对象——一开始是因为季越对他毫不掩饰的偏爱,待童怜扶持着幼帝登基时,这一份原本是从季越那儿蔓延来的畏惧,便成了对童怜本人的畏惧。
即使他现在已经是太监总管了,可这一份畏惧却是丝毫未曾减少,反而有些与日俱增的架势。
看见童怜面无表情的模样,孟苋在心中打了个颤儿,见没人发现他的胆怯继而才干咳了声,说:“陛下令奴才来取大人今日誊写的往生经文。”
童怜原还以为季越对他下的死命令,便是要求他专注调查季澄颜被下毒一事,却不想季越竟然会步步紧逼至此。他眉头微皱,露出些许不悦:“本官今日仍在调查端阳长公主被下毒一案,方才得了空,今日的经文尚未动笔。”
孟苋对这个答案也并不意外,不如说就连他都觉得季越的命令有些不近人情了,只是他是绥宁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此番又是得了绥宁帝的命令来的,没拿到东西他也不敢回去。
见童怜脸上逐渐浮现的怒意,孟苋微不可见地吞了口唾沫,小心道:“不知掌印可否有时间?若是有的话,掌印不如现在写,写完了奴才好给陛下送去。”
童怜方才说过自己刚才闲下来,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孟苋?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若是孟公公不嫌弃,便且在这歇会儿吧,我现在去抄书怕是还要些时间。”
见童怜答应,孟苋也是松了口气。只是他哪儿还敢歇息啊,连忙跟着童怜就去了小书房,说是童怜伺候笔墨。其实按照他们现在的身份,孟苋这么做并不妥当,只是孟苋以前也做惯了连带着替童怜做些事,眼见着童怜乐意帮他,自然也不愿太摆谱。
虽然童怜这便是应下了,但是显然他是有些太高估自己的右肩,也太高估这两日抱佛脚才扎上的银针了。他方才抄了三遍,右边的肩膀就好似有上百根银针,一点一点被推入他的皮肉里,每一根都试图将他肩膀扎穿一般。
眼看着童怜书写的动作骤然停止,孟苋停下手中研墨的动作,侧首看向童怜。只一眼,孟苋便被他此时过分苍白的脸吓了一跳,他连忙放下手中墨条,关切道:“童大人您是怎么了?这……这是有哪儿不舒服么?”
此话一出,孟苋突然想起一年多前,季越在童怜肩上刺的那两剑。后来他确实也听闻过童掌印右肩无法长时间着力,可当真瞧见童怜现在的状况,孟苋才知晓传闻中的“无法长时间着力”到底有多轻描淡写。
见孟苋微怔片刻,童怜自然能猜到孟苋是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的。他以左手按上右肩,勉强勾着唇角:“今日我怕是写不了更多了,还请……还请孟公公直接,将我现在所写好的给陛下送去吧。”说着他的视线落在了薄薄几层的宣纸上,略带歉意道,“陛下见了怕是会不高兴,估计、估计还会牵累孟公公,怜便再次先对公公说声对不住。”
孟苋怎么说也与童怜相处了近十年,自认为是知晓他的脾气秉性的。看着眼前人好似随时会碎裂的瓷器一般,孟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答应了。只是他在童怜那儿答应的爽快,却丝毫没想过自己一会儿应该如何将此事告知季越。
好在季越也是知晓童怜的旧伤的,见孟苋去了许久带回来的仍然只有几张纸页,只是淡淡瞥了眼,又令孟苋明日告诉童怜,让他今日为抄齐的补上,